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偶尔会路过漂浮的云层，让人心脏被捏紧的、全身发痒的失重感。从哪里摔下来的、又要掉到哪里去？不知道。

她睁开眼。

刺目的白……是天花板的颜色。窗帘间隙里能看出天才刚蒙蒙亮，晦暗的灰蓝色的冬天的清晨。她轻手轻脚爬下双层床，安宥真翻了个身，不知道在咕哝着什么梦话。

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大脑也随之清醒了点。有小小的身影缩在窗边，侧脸看向她。是裹着毯子的金采源，说睡不着。

从沙发上拿了个抱枕，躺到金采源的腿上。地板很热、很舒服。金采源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她的头发，说允珠……看到请愿了吗？

“请愿我死刑？看到了。”

闹剧一样的滥用，对女爱豆请愿死刑好像成为了一种潮流。金采源摇了摇头，脸上有种恍惚的仿佛也还在梦中的表情。

是请愿izone票数彻查。

和之前相比，izone这下是真的陷入了大麻烦，人心惶惶。最开始还只是缠在center身上的争议，没人太担心——从来就没少过的center身上的争议，不出所料都只会变成给她的人气添把火的木柴，但不知怎么就烧到了整个团体身上，还愈演愈烈，逐渐走向无法控制的局面。又一个定好的艺能录制被取消，晨间新闻开始播报造假争议。2019年11月6日，CJ ENM代表理事许民会亲自道歉，7日宣布izone组合活动暂停。

粉丝和大众从新闻上直到组合活动暂停的消息。身处其中的izone知道得更早一点——当然每个成员的消息来源不一样，pledis明哲保身，早就对她们的一切疑问统统回以“请去问OTR”。对高允珠来说，知道这个消息是从一声尖叫开始的。

“宿舍进贼了。”姜惠元压低声音紧张地说。崔艺娜白着脸不说话，死盯着两张空荡荡的床铺。安宥真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地也跟着爬起来，斜靠在高允珠身上，打着哈欠问怎么了？

“不是进贼。”高允珠想这还真是熟悉。在S.M时就总有这样的场景，无声无息消失的练习生，不是有小偷，而是……

“她们只是离开了。”

不知道是自愿还是公司的意愿。离开了这间拥挤的四人间、杂乱的宿舍，和前途未卜的飘摇组合。

下一个离开的是崔艺娜。乐华的工作人员堂而皇之进了她们的宿舍，“啧啧啧”摇着头训斥：“崔艺娜，以前你的宿舍就是最乱的，现在没人管着你，简直是一团糟！”

没有团体行程也没有个人行程，高允珠有充足的时间端坐在沙发上看着崔艺娜收拾行李。这欧尼埋头往行李箱里堆衣服，完全没了平时的活泛劲，只在看到游戏手柄的时候晃了下神，再用力合上快要溢出来的行李箱。

“……我先走了。”

金珉周走的时候很沉默，安宥真流着眼泪去拉她的行李箱，一直拉扯到走廊上。203的门也开着，李彩演提着行李箱，勉强笑了下，说我先回家住一段时间啦……有点想家。

203只剩下张元英和曹柔理。而和之前总是抱怨宿舍空间太小时的态度截然相反，曹柔理脸色很差，又像游魂一样跟在高允珠身后，过了很久才嗫嚅着说欧尼，我……我可以和你一起住吗？

另一个人有更堂堂的态度。“我要睡这里。”张元英直接坐到了金珉周的床上。205的三人间，上下铺是高允珠和安宥真在住，金珉周睡的则是那张单人床。安宥真眉毛皱成一个固执的角度，说不行，这是珉周欧尼的床。

“但是，珉周欧尼不在了啊。”张元英皱着眉，语气颇为遗憾，嘴角却悄悄翘起：“珉周欧尼丢下我们了啊。”

安宥真毫不让步：“所以现在这里是我，和允珠欧尼的房间。”

“这种时候还能吵起来……”姜惠元颇为无奈，打着圆场：“晚上想吃什么？外卖？还是出去吃？”

当然也没有出去吃饭的心情。点了外卖随便吃了点什么，张元英又不要在205住了，软磨硬泡要高允珠陪她去203住。空荡荡的客厅里，年下妹妹急切地贴上她的嘴唇。在一切动荡和未知的改变中，依然能确定地抓住的好像只有这个。但是渐渐地气氛冷凝下来，高允珠喘.息着拉开点距离，张元英也睁开眼睛。

“……这有点奇怪。”她环顾着四周：“太安静了。”

令人难以适应的安静。张元英不安地笑了下，说欧尼，我们会……

“我们什么都不会发生。”203有更大的客厅，角落里的展示柜里摆了初一位的奖杯。高允珠凝视着那枚小巧的透明奖杯，说：“我们会度过难关。”

即使团体正在支离破碎的边缘。

-

-对不起。

凌晨时分突然从群聊房里弹出来的消息，是金采源发的。代表未读的数字12逐个减少，但始终没人回复。高允珠发了个阴森的黑线兔子。

-只是道歉还不够..

-金采源偷走了我所有的卸妆棉[举刀]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惊恐]

-我拿错了嘛TT会给你买新的,,

-欧尼也拿走了我的护手霜

-惯犯啊惯犯

由此开始的半真半假的控诉和玩笑，混在其中发表情贴纸的宫胁咲良也被逮住，曹柔理说欧尼拿走了我的充电器！

那是izone宿舍里最好用的一个充电器，有2米长的线，倍受喜爱。宫胁咲良说真的、真的是不小心

-那要记得带回来

好像只是去长途旅行。群聊房里沉默了会，宫胁咲良说当然了。

-会回去的。

惯有的没有主语的句子，日本人的语言习惯，不知道在说充电器还是在说自己。

-

一切都随着izone的暂停活动而停摆，成员们在宿舍里无所事事，高允珠独断专行地禁止她们浏览各种娱乐论坛。崔艺娜留下来的手柄很受欢迎，姜惠元兴致很高地教她们打游戏。

敲门声响起，还没等人去开门，紧跟着的就是按动密码的声音。客厅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只剩游戏背景音欢快地响着。很明显是在期待着什么……高允珠看着安宥真，说应该是hana欧尼。

安宥真的表情一下变得黯淡。杨hana客气地和其他成员问候了声，说允珠，走吧。

“等等。”姜惠元快步走向杨hana，语气严肃：“欧尼，现在……是什么情况？”

被默认为只管理高允珠一个人的杨hana，和其他成员的交集只局限于问候。但pledis方面已经彻底潜水、不回复消息，杨hana算是姜惠元能抓到的唯一的和CJ沾边的人。曹柔理也靠近过来，她隶属的CJ旗下公司只有模糊的让她暂时等待的回应。

杨hana微笑着，说惠元可以再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柔理也是。8D这次很英明啊。走吧，允珠。

CJ ENT的大楼、某间办公室里。高允珠又见到了那位室长。办公室里烟味很重，高允珠没忍住咳嗽了几声，室长捏着眉心松了松领带，说抱歉，换个房间吧。

会议室前，室长颇为绅士地开了门，示意高允珠先进去，又拦下了杨hana，说hana呀，去多打几个电话吧。我又不会为难允珠，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