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点别的?”
皇后反问道:“陛下想听什么?”
皇帝神情肃然,定定看了皇后好一会儿,他不说话时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便散发出来。眼看帝后之间气氛不对劲,在旁伺候之人皆惊惧无声了。
为君日久,皇帝身上的威势便越重,他面无表情时便更显得天成难测,让人不由得心生恐惧,但皇后却不怕他,眼神示意其余人退下。
皇帝见状也没有阻止,因为接下来的话只能帝后二人知晓。皇后从头到尾都很淡定,还给皇帝沏了新茶,递给皇帝,“陛下喝口茶。”
皇帝微微蹙眉,却也不曾拂她的意,接过来饮下,搁在案上,开门见山道:“围场之事,五郎没同你说?”
“陛下想知道什么?”眼前这一遭皇后是预想过的,多年夫妻,纵使丈夫已经为帝多年,他的心思如何,皇后是能够猜到大半的,也知道皇帝此次不是来问罪的,眼下也不是真的生气。
皇帝见她还不愿说,顿时有些着恼,“五郎遇刺之事,你怎不与我说?”
他是笃定了皇后会知晓此事,以五郎之孝顺,不会瞒着阿娘。即使五郎不说,难道长子、长女就不会说么了?
遭皇帝质问,皇后面上显出怒意,“与陛下说又何,难道陛下能为五郎做主?”
“诸侯王遇刺岂是小事,朕自当会查明此事。”见皇后对着他语气直冲,皇帝也恼了。但话没说完就让护子心切的皇后打断,“仅凭一支箭矢,如何查?纵然能查,陛下真的愿意真相大白么?”
被皇后如此顶撞质问,皇帝是真被激出火来了,脑袋开始一阵阵发紧,面色铁青,刚要怒斥皇后,却见皇后将一长状物掷于桌面上,好一声重物跌落碰撞的重音,“砰隆”。
皇帝定晴一看,一只造型并不算很工整,尾羽稀疏,箭头粗糙却锋利无比的箭矢占据了他的视野。那一瞬间箭头一面反射出的寒光还刺中了他的眼睛。他立时就意识到这便是在围场险些射中他之五子那支箭矢。
“若非百里氏的祖先庇佑,五郎岂能好好地回到我身边。”素来沉稳的的皇后少见的失了自己国母的仪态,凤鸟袍服之下的躯体在微微颤抖,就连眼眶都浸染出了一片赤色的红。在此刻,她只是一位差点痛失孩子的母亲。
皇帝不知是被皇后眼角的红还是被冰冷箭矢上的寒光刺痛了眼睛,他偏过头去。类似的话羽林中郎将也同他说过,而他年轻时亦是挽过强弓射杀过敌军将领的,自然也知道,按照羽林中郎将对当时的描述,那突袭的一箭的凶险。
那一箭,的的确确是冲着取五郎的性命来的,一击不中,箭头都全然没入树干之中。幕后之人,用心歹毒,皇帝也不能否认这一点,而令他的心既惊且寒的是,对他这个儿子下手的极有可能是他的其他几个儿子。
皇帝禁不住去猜测,是二子、四子,还是六子?他不愿意去想他的儿子们已经开始对兄弟下手,可现实如此,不得不去想。
百里氏得天下不过二十几载,传到皇帝百里纵身上不过才第二代。而皇帝因在百里氏夺取天下的过程中取得的莫大功绩与威信,使得他在高皇帝在位时毫无阻碍地成为了衍朝太子,而后顺利继承大统,成为天下之主。
皇帝是没有经历过兄弟厮杀、你死我活的储位争夺之战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清楚里面斗争的残酷。兄弟阋墙、骨肉相残,他不希望这些发生在自己的儿子之间。但现实告诉他,这似乎无法避免,甚至已经在上演了。
权力动人心。他的那些儿子们,一个个的都逐渐长大,又眼看着太子长期病弱、病体难支,都开始起了一些自己的想头了。有想法就会有行动,这一次五子遇刺未尝就不是如此。
皇帝并不糊涂,他实则想的透彻。当得知百里漾遇刺之初他确实是又惊又怒,可后来想到行刺的幕后凶手有很大可能是他的其他儿子,他又如何想,如何处理此事?
对于这个问题,皇后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不管是从父亲还是皇帝的身份出发,皇帝都不会对定安王他们有什么实质性的处罚。
因为百里漾虽遇刺,但总归毫发无伤,仅凭一根来历不明的箭矢就要处罚其他身为诸侯王的儿子们,一来皇帝不愿,二来朝臣那里就说不过去。皇帝这几日的沉默不过是在等,等百里漾来向他诉请追查此事,或者说是在等百里漾不来向他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