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各地诸侯王陆续抵达湛京,皇帝皆一一召见了,不过那都是私底下的见面,更似是亲人之间多年未见后的一次相见。而这一次的家宴是皇帝召集了如今在京的所有天家宗室之人举行的一次宴会,包括越国长公主一家在内,哪怕是如今皇帝膝下年纪最小的七、八两位皇子都会赴宴。
时隔五年,百里氏的子孙们再次聚在一起,也好叫彼此之间看看自己的兄弟姊妹们在这五年间都变成了个什么模样。
夕阳渐落,天色昏黄。
江都王宅里,百里漾正由侍人服侍着穿衣。因为是家宴,无涉君臣朝堂,所以衣着可不必过于郑重正式,但也不能太过随意。他选了诸侯王的常服,玉簪金冠,宽袍玄衣,腰悬宝剑,挂白玉为佩,威严之余又不失随和。
着装毕后,出发入宫赴宴。门外已有专人套好马车,待百里漾登车后,车夫挥鞭驱动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今晚的家宴定在织庆殿中举行。百里漾到织庆殿时,已有一些人先到了。他举目望去,东宫一家三口、栎阳长公主百里澄、定安王携妻带子的以及越国长公主一家都赫然在列了。
百里漾走上前去一一见礼。太子与百里澄是他兄姊,他们之间没有必要虚情假意地客套。越国长公主是长辈,素来和善可亲、立场也颇正,颇受晚辈敬重。一阵寒暄过后,气氛很是融洽。轮到定安王时,气氛就稍稍有些变了。至于原因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很多事情没有真正摊开到明面上,所以大家面上还是能够装出一团和乐。
定安王身形魁梧似武将,下巴处一整圈都蓄有黑短微卷且浓密的胡须,衬得模样更显粗犷。他大步上前拍了两下百里漾的肩膀,朗声道:“五年未见,五郎已长成一磊落堂堂的挺拔男儿了,为兄我差点都要认不出来了。”态度亲切热络毫不生疏,好似他与被百里漾真的是情谊深厚的兄弟俩。
肩膀上传来定安王两掌施加下来的厚重压力,百里漾面不改色,对定安王勇武初步有了切身的体会。他的身形未有丝毫动摇,亦笑道:“漾见三王兄又未尝不是如此。”
定安王微挑眉,配合着笑了几声。两人又假惺惺地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定王安便介绍了一番他的妻子和儿女。此次他上京是定安王妃与嫡女、庶长子随行。
定安王妃是褚氏,世家怀郡褚氏的嫡长女,样貌自然是美的,自有一番仪态风度。百里漾只看一眼便行礼问好,两人没说什么话也叫他看出褚氏的一点异样来。
褚氏是褚之彦之女,匆匆一眼也看得出她与其父有几分相似之处。百里漾自不是因为这个觉得有异,他是发现了褚氏精致妆容之下也泄露出来的一丝疲惫。又想到褚氏三四月前方产子,如今却要跟着定安王一路劳顿上京。显然定安王此人可不是会怜惜妻子的人。
定安王的庶长子年方五岁,眉眼几乎是复刻定安王了一般,体格也比一般的同龄孩子高壮健硕。百里漾听说过,此子是定安王的一名媵妾所生,因是长子,定安王多有宠爱,甚至亲自教导弓马骑射,延请名师教以课业,待遇已不输一般的嫡子。如今看来,这孩子气势颇足,上前与王叔见礼眼神也毫不见卑怯。长女只有三岁,是王妃褚氏所出,正儿八经的嫡长女,白白嫩嫩的,小小一只,性子却有些羞怯,紧紧抓着母亲的手,听从父亲的话给百里漾这个王叔行礼后又躲了回去。
百里漾对孩子没有什么意见,一一给了见面礼。
这场家宴,因为皇帝要求在京的皇室宗亲除了实在来不了的都要来,百里漾预料到比他小一辈的孩子怕是有点多,基本上他都是第一次见,见面礼少不了,所以之前备下了,现下见了面正好可以给出去。
就在他与众人见礼寒暄的时候,淄川王以及宜城公主、长夏王、山阳王等人也纷纷到了。淄川王不必说,他是长辈,在抵达湛京的第二日,百里漾便去拜访过了。长夏王那日在大街上见着了,还起了冲突。倒是宜城公主和山阳王,百里漾回京至今是第一回见。
来了人,一群人又是一阵寒暄问礼,说些“经年不见”的话。
没过多久,尚未及笄的汝阳公主带着两个小豆丁七皇子、八皇子也到了。这三只年纪是皇嗣中最小的,兄姊之间的那些明里暗里的争斗不对付还牵扯不到他们,故而也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只是单纯觉得好些几年不见的兄姊们变化好大,基本上是认不出来的。
织庆殿宽阔恢弘,往常多用作皇帝宫中行宴,或是宴请勋贵大臣。殿内宽敞明亮,数百盏明灯尽数点亮,照得殿中诸人皆一览无余。百里漾等赴宴之人悉数到场后,交谈的声音也多了,热闹的气氛也就起来了。
皇帝与皇后就是这时候来的。宫侍还未唱声迎驾,皇帝看着织庆殿里面热热闹闹的景象,心情大好,与崔皇后感叹道:“宫中好久没有这般热闹了。像今日这般大家一家子都聚做一处,吃喝玩闹,也是难得的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