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栋连连点头,“对对对,得快去准备。”他朝百里漾行礼,然后急吼吼地又跑了。
百里漾再次看着他一溜烟跑没的身影,抬起的手还在半空中,他还有话没有说完呢。算了,由着他去吧。毕竟,这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百里漾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得欢愉,他忍不住揣着手手在大殿里乐悠悠地来回走了好几圈,路过台阶下的青铜兽灯,看见里面的灯芯歪了还好心情地拨弄了几下给弄正了。
他高兴了一阵儿,转了几圈,激荡的心绪平复了许多。又马上想到,既然要回湛京,一些事情就得即刻着手安排起来了。毕竟诸侯王亲自进京朝贡与王国相代行其事,里面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定了定神,思索了片刻,心里很快有了章程,百里漾复端坐到桌案之后,叫来侍人,吩咐道:“去请范国相前来议事。”
此番去湛京,一来一回再算上待在湛京里的日子,少说、少说也要月余时间。江都这里还需要安排值得他信赖的可靠之人镇守,总不能他前脚离开江都,后脚后院就失火了。
相似的情景在其余的几个诸侯王国中也在发生。
但在此之前,消息是最先在湛京传开的。京城的地界上,顺便掉块瓦下来砸到的不是公侯勋贵至少也得是七品官。诸侯王将于岁贡时进京朝觐的消息其实传得迅速,皇帝下诏后不出一日,湛京的上层圈子基本上都知道了,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说到底,还是因为目前湛京里的情势颇为微妙。皇帝肉眼可见的一日一日地老了,头疾复发日渐频繁,这几年已明显的可见其老态甚至是病态。太子也一直体弱多病,他的身体状况有时候甚至连皇帝都比不上,且东宫无子,这又是一大难处。而那些分封出去的皇子皆成了一方诸侯王,掌权有势,享受到了权力的滋味,且随着年纪的增长,许多事情他们该想的不该想的也都会去想了。
坐上那把椅子就等同于坐拥天下、富有四海,眼看着触手可及,谁不想更进一步呢?
这两三年,好些个诸侯王频繁上家书给皇帝,具体内容不得而知,但说他们只是单纯地叙父子之情,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啊。
“这次怕是有得热闹了。”有人便作此感慨。
这湛京的天终究还是要乱起来了。
这个消息令很多人心思都浮动了起来,心动必有所行动,这令湛京上层少有的躁动起来。可有人动,亦有人不动。最能沉住气的往往是那些距离皇家最近的人家,公府权贵、宰冢之家,往日里该如何就如何,似磐石般嵬然不动,但奈何有人总想找事。
某一日下了朝,皇帝没有宣召前头的几位重臣再开个小会议。大将军崔预拿着笏板利落的转身就往大殿外走,行伍之人行动尤为迅速,他又惦记着今早出门时妻子说的亲手下厨做糕点,怕回去吃不到热乎的。于是脚下跟着了火似的,一路越过好多人走到了前头,压根没有听到后面有人叫他的声音。
“大将军,大将军……”
追的人气喘吁吁,一口气都快要提不上来了。可他很执着,非要追上崔预不可,用自己的身躯拦在崔预面前不让他继续往前走,“您怎么走得这般快?”
“原来是太常卿,有何事唤我?”不得已停下来的崔预客气问道,但这只是表面。
崔预看见这个老梆菜就心烦,他这会儿心里惦记着回去吃妻子亲手做的糕点,就更加不耐烦了。不过大家都是体面人,周围又都是朝堂上的同僚,崔预只好挤出一张笑脸迎人,只是配合着他那满脸的髭须,颇有一种“狰狞”感。
这厮平日里就妖妖怪怪的,崔预本来平日里就烦他,加上他之前一直是大力支持诸侯王进京朝觐的大臣之一,这会儿又撞到他跟前来,莫不是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太常卿年过六旬,年轻时就身材单薄,老了缩水之后,说是又干又瘦也不为过,像缩水的豆芽菜。偏偏这厮笑起来还颇猥琐,眯着眼睛怎么看都像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恭喜大将军了,此次岁贡之后,可谓是双喜临门啊。”太常卿拱手贺喜道。
“什么喜?”崔预盯着太常卿。这老货又在说些什么他听不懂的话?最烦这些说话非要七拐八绕的人了,有话就不能直接了当地说出来么,整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而且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太常卿十有八九又要开始作妖了。
太常卿一副“我偶然知道了你的秘密,特地悄悄来恭喜你”的模样,他欠身凑近了崔预,刻意低声又乐滋滋道:“老夫听说大将军之子不日前已定下了亲事,令嫒喜事也临近了,只需等待……岁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