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迟也曾遇到过不少临江人,她们身上自带地域特质,外柔内刚,一眼看出来。
而许漾与谢迟见过的很多临江人不同,她就像盛夏的夜空里骤然绽放的烟花,璀璨、热烈,唯独不像众人刻板印象里的临江人。
谢迟不是第一个说她不像临江人,在她过去二十几年里,无数人曾这样说过,但许漾还是稍微辩解了一下,“一样米养百样人,不可能人人都一样的。”
虽然人人都说她不像,但在许漾确实是土生土长的临江人,过去十几年里也是在临江长大的,后来大学考到了絮南市,她就一直在这里发展了。
年轻的男人点了点头,但也不觉得奇怪,世界上找不出两片同样的叶子,人自然也如此,也许有人像,自然也有人不像的。
但谢迟没明白,临江人与她怕台风到底有什么因果联系,他居然有了开玩笑的兴致,问她,“难道你们临江人都像你这样怕台风?”
“我怕。”许漾道。
她被这夜里的台风勾起了过去的记忆,“如果你还记得,十几年前,江淮发生过一场特大台风,那场台风就是在临江登陆的。”
准确来说,台风是在临江最靠海的南洲港登陆的。而年少的许漾就住在南洲港,也亲眼目睹了那场超级台风的破坏力。
临江市是临海城市,沿海多台风,靠海的临江永远都是台风登陆的第一个地方,这么多年来,大大小小的台风,大多都是先登陆临江,再往内陆推进。
而南洲港,是临江最近海的地方,也是当年台风登陆的第一站。
那年,史上超强台风“莺歌”登陆临江,带着毁天灭地的破坏力,一夜之间,几近席卷了临江整座城,而最近海的南洲港几乎承受了台风的最大伤害。
时至今日,许漾依然记得那一天的场景。
那时许漾还很小,临江也远没有如今的发达,还只是一个小渔港,没有港口、航运落后,她也只是住在一个老旧的居民楼里,七八十年代的建筑,破旧不堪。
在那个仲夏的午夜,台风如期登陆,早在台风来临之前,气象台再三预告,通过各种方式教居民如何抗台风,但这一切,在风王“莺歌”眼里,什么都不是。
人类何其渺小,他们眼里最牢固的建筑物,最严谨的保护措施,在极端的台风天里,脆弱得好似在海边用沙子堆砌出来的碉堡,风一扫,顷刻间就碎了。
许漾这辈子没曾体会过地震的感受,没见过山崩地裂,但在那夜里,却第一次感受到了地动山摇,窗户碎了,房子也像要随时倒塌。
那年风王“莺歌”登场,带来的杀伤力远比过往任何台风的风力都要强,风速高达70米/秒,几乎能把整栋楼连根拔起,而后吞噬一切。
在那个不安稳的夜里,年少的许漾亲眼看见台风把对面楼层的房顶给掀翻了。
那时临江经济还不够发达,对面的老旧小区还是上个世纪的产物,好似行将就木的老人,墙皮脱落,隔山岔五就要修缮,经不起任何摧残,台风一吹,什么都没了。
好在她所住的楼层足够低,地基结实,她胆战心惊地过了一夜,等台风过境。
可第二天醒来,从家里出了门,不仅看见的是断壁残垣的一切,还有在台风天里不知从哪里卷飞的人,就这么摔在了路中央,好似一滩烂泥,死无全尸。
满地的血水,混着雨水,几近清洗整个狭窄的小路,树倒墙踏,满目疮痍。
那日清晨,邻居阿姨一声惊恐的尖叫传进许漾心里,也刻在她脑子里,怎么也忘不掉,每每到了台风天,她脑子里总能浮现出少时那一幕。
没人能知道年少那场超强台风给她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心理阴影,年少不知事的学生总盼着台风假的到来,却不知真正的风灾到底有多么恐怖。
时至今日,“莺歌”依然稳居风王的位置,它的到来,给当时的临江造成了上百亿的经济损失,也让数十条生命的丧生,后来毫无悬念地被除名了。
但即便如此,如今提起那场台风,依然能让亲历者闻之色变。
十几年前那场台风,谢迟也有些印象,那年临江受灾最为严重,但彼时仍隶属于淮南市的絮南一带也不逞多让,经济损失极为严重,所幸是没有人为此而丧生。
“我家在南洲港,当年死了不少人。”许漾告诉他,忆起昔日的一切,脸色依然有些白,“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台风。”
那也是许漾第一次知道,原来台风也是会死人的,从小见过不少台风,但没见过这么强的“风王”,自那以后,她再不敢开台风的玩笑了。
那年台风“莺歌”到底害死了多少人,许漾没有印象,但却依然记得台风过境后,整座城市犹如战后破败不堪的世界,一片狼藉,无处下脚。
彼时临江最近海的南洲港损失最严重,后来也是在那场台风之后彻底重建的。
大抵也是因祸得福,地理位置优越,也因此得了地产大亨蓝洋天地集团的青睐,如今已成了最受外地游客青睐的旅游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