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完我的气了,现在我要生气了!”
“啊?”他更愣住了,“你生什么气?”
我生气,大声凶他:“他故意撞你,你不知道吗?”
“知道啊。”
“那你就让他撞你?”
“啊……那不然呢?”他扶着眼镜,反问我,“我总不能揍他吧?揍他会给你惹麻烦,如果我们都被扭送进了办事处……”
“我把你赎出来。”
“?”
“真的。”
我说真的。我有把握把他捞出来。
马尔科忍俊不禁——
“我看看,”他捏着我胳膊,“大小姐的胳膊肘是往内拐的啊?”
“怎么会?”我惊住了,这怎么可能,“我的胳膊肘明明是往外拐的!”
他没有接话,把我胳膊绕到腰后,抱住我,嗤嗤地笑。
马尔科真是的——我在生气诶!他突然贴贴,对我使用亲近的魔法。我没有办法再同他置气,忍俊不禁。
“马尔科你是最帅的!”
“真的吗?”
“真的,很帅气!”
空口无凭,有照片为证。等晚上回家,马尔科就会知道了——百口莫辩,他就是全场最帅气的仔!
球场的观众已经散尽,我们也该回家了。
刚出二楼更衣室,迎头撞上了一堵肉墙。
篮球队员们齐刷刷站成一排,不用问,又是守株待兔。
经理也在其中,她看着我,笑着,满面红光。
“有什么事?”马尔科问话,把我护到身后。
“没什么事,”热情的大学生前来发出真挚的邀请,一双双眼睛熠熠生辉,“呃……那个,多亏有你,我们才能赢比赛。晚上聚餐跟我们一起吧?”
马尔科不假思索:“你们吃,我们还有事。”
“……啊,好吧。那参加球队的事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不了。”马尔科一口回绝。
这不是他第一次拒绝。凉水被泼了两三次,学生们显然有点习惯了。
众人没有哭嚎着落寞,只是承诺着告白:“……不管怎样,至少在我们心里你是当之无愧的队长,我们校篮球队的大门永远会为你敞开!”
“嗯,”马尔科点头示意,没有多说,请他们让路。
“……”他去意已决,学生们也只好作罢。
……
六点钟,我们从体育馆走出来。
整个下午,马尔科队长都在指挥球队运转,赛情紧急,中场休息也没有过来找我。这时候他牵着我的手,我的手已经变回了没有知觉的冰疙瘩状态。
这是我在冬天的常态。我早已习惯,马尔科不习惯,心有芥蒂。
“……怎么冻成这样?”他牵着我反复搓揉,耿耿于怀没有早点来找我,“大小姐,晚上去吃点暖和的东西吧?”
“不要,”我试图商量,“不想排队,去食堂吃饭吧,吃完饭快点回家看小说。”
“看小说?”
“嗯!”
我已经等不及快点回家看小说了。
几乎所有校园文都会出现同样的桥段:考场和球场,男主角总归要得意一个。而诸如考场一类的静态“得意”很难写出身临其境的感染力,所以大多数校园文都走“球场得意”的路线。
但起初我并不知道为什么那种男主会备受欢迎?只能人云亦云地认为既然所有人都这么写,就说明打球的男生的确有魅力,即便我个人并不太知道“魅力”究竟体现在哪里?
现在我知道了,是氛围的问题。
体育馆并没有搭设聚光灯,青春也没有真实的舞台。而当热闹和喧嚣形成声浪,将人高高托举——不需要舞台和聚光灯,人在哪里,那里自然闪亮。
是人在发光,不是篮球发光。
所以这种“魅力”本身和篮球没有直接关系。篮球只是一种载体,一种表现形式,换了足球、网球、排球、乒乓球也不影响。
至于为什么这人会发光,我想很好理解。
有些事情闭门造车,百思不得其解;而一旦切身体会,即刻融会贯通。
我之前围观过数次职场球赛,职场球赛不会有这么热烈。
成年人见多识广,眼睛看山是山,视角颇为现实,球赛就是球赛,结局左右不了生活,改写不了世界。无论多激动人心的一场球赛,也不过一场球赛而已;清醒、客观、现实,但少了一分热诚。
而学生们涉世不深,生活相对贫瘠有限,眼睛看山不是山,球赛就是生活的全部;倘若比赛输了,即便它并不是客观意义上的“绝境”,但在主观的认知里,它就是。
我不理解“球场得意”形男主的魅力究竟在哪儿?
但我理解文学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校园文会保留学生时代的清纯,同时也加剧比赛输赢的对立。
假设一场比赛不是比赛,是背水一战的绝路;打球不是打球,是狭路相逢、两军相接。那我能够理解了:
倘若球场如战场,非生即死,那么对于胜利的渴望,正如漫长黑夜里对光明的仰慕。
这时候不能输!输了比赛,就是输了一切。为了不输,可以付出一切,甚至生命。
这种时候出现的男主,名义上是“新生”“队长”“援兵”,事实上扮演了“拯救者”。
换言之,他是英雄。
校园文里的“英雄”。
归根结底……是英雄情结啊!
我理解了!之所以看一场球赛就可以坠入爱河,是因为在氛围的主导下、环境的烘托中,女主无意识地对男主产生了“英雄情结”,爱意从仰慕里滋生。
“……之前都看不懂呢,”我和马尔科讲,可喜可贺,居然有意外收获。
他闻言直笑:“大小姐,你究竟是在看小说,还是在做文学鉴赏?”
“我在学习。”
“学习?”他笑得更大声,“学习小说?”
“嗯!”我点点头,催促他,“我们快点回去,我要把所有的校园竞技文都翻出来,重新看一次,好好理解一下这类型男主的魅力!”
“哈哈……”
他乐不可支。篮球队还没走远,马尔科叫住铩羽而归的一群人。
“诶队副——”
“什么?”
“球队就不参加了,不过下次打球也叫我吧。如果我有空的话。”
“!”
……
十八九岁的少年是初升的太阳。
春天不在别处,绽放在他们花枝招展的笑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