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一手握短刀,一手握树杈,大步往驿站跑去。
破空声撕裂了戈壁的寂静,远远看去,密集的箭矢织成一张银色巨网,将那间残破的驿站笼罩其中。
川流不息的放箭声中,隐约透出来细碎的铁索声响,像是绝境中的人在做最后的挣扎。
穗穗心慌得打鼓,原想着好好折磨这个战俘,此刻却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对乌维那么狠,为什么不相信他。
破空声不知什么时候听了,戈壁静得出奇,穗穗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起伏。
吱呀一声巨响,她掀开门。
驿站内横七竖八躺着黑衣人的尸体,环顾一圈,却没有乌维的身影。
“乌维。”穗穗的心紧了紧,踩着血泊奔向内院。
然而,刚过转角,一柄冰冷的剑锋抵住咽喉。
那人黑巾裹面,只留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他并不想开口暴露,用一双眼儿好笑的瞪着穗穗,仿佛在说,个傻子居然还回来送死。
这人似乎并不急着杀穗穗,而是用剑锋抵着她步步后退,退到驿站门前。
穗穗敏锐的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熟悉的气息。
不待她出声,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乌维的铁链缠住刺客咽喉。
“你果然没走远!”
蒙面人一把扔开穗穗,持剑朝乌维砍去。
乌维没带武器,但他身法奇绝,愣是防着蒙面人近不了人,又勾着他左一剑右一剑,将手铐脚链剃了个干净。
重获自由的乌维终于能大展拳脚,两拳砸在蒙面人的肚腹上,蒙面黑巾眼见着晕开红色血污。
“接着!”
穗穗将自己的匕首抛了过去,又从地上捡起长枪。
刀枪配合,正是穗穗的拿手好戏。
这厢乌维挽了个刀花,那厢,穗穗的长枪头已经直逼蒙面人的命门。尖头抵着蒙面人重重一戳,穗穗借势跃起,眨眼又与乌维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乌维不遑多让,刀光掀起尘土,又快又狠,几刀下去,就割破了蒙面人的咽喉。甚至收刀时,还不忘点评两句,“这刀丑是丑了点,但确实好用。”
穗穗的神情猛然滞住。
“确实好用?”
她记得自己只和慕容远争论过这把刀的好坏。
“你到底……”她的质问被轰隆巨响打断。
“公主小心!”
一股大力突然将穗穗拉开,一块松动的牌匾从她刚才站立的位置砸下。穗穗惊魂未定,发现自己被乌维护在怀中,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体温透过衣衫传来。
穗穗脸颊发烫。那一瞬间的接触让她心跳加速,不是因为这个陌生男人的靠近,而是那种熟悉的安全感,就像曾经在慕容远怀中一样。
乌维立即后退两步,低头道,“冒犯了。”
穗穗深吸一口气,看看回身,这一看,却愣在原地。
日光从窗棂照进来,乌维的衣衫在打斗中被刀剑砍碎,衣襟滑落,露出古铜色的肌肤。
那上面,赫然是无数狰狞伤口。
和慕容远做了这么久的夫妻,穗穗甚至认出,有好几道伤口,和慕容远的位置一模一样。
慕容远说,那些都是他常年从军留下的。
那乌维呢?也是因为从军?
天下岂有这么巧合的事!
“公主?”乌维疑惑地唤道。
穗穗握紧匕首,直指他的心口,
“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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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像是静止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乌维低沉的声音传来,
“公主希望我是谁?”
他倔强的抬起头。面具遮住他半边脸,他虽一如既往噙着凉薄冷笑,可嘴唇的血渍出卖了他,冷汗顺着下巴滴落。
“怎么回事……”
穗穗皱了皱眉,
“你受伤了?”
乌维身形晃了晃,穗穗见势不对,一步上前扶住,伸手摸到他的后背,温热液体瞬间沾满掌心。
顾不得乌维反抗,她直接撕开他的衣衫,他的后背三道极深的箭伤,几乎左右贯穿,此刻已经血肉模糊。
“你怎么不早说!”穗穗质问,“怎么也不知道躲?”
乌维无所谓的笑了笑,“死不了。”
“你明明可以……”
穗穗的声音哽住了。
她突然意识到,如果这人真是慕容远,他此刻的顺从意味着,
他在赎罪。
“起来,”穗穗命令道,“我带你回去。”
乌维按住了他,往不远处指了指,“没事,你让我自己歇一会儿,你先去找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