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问穗穗,“既不逃走,也不报仇,公主难道打算听之任之吗?”
穗穗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卑微到这个地步,只求南楚平安,娘亲平安,以及,”
她顿了顿,轻轻抚上小腹,“孩子能平安。”
春杏恼怒的神情戛然而止,双眼一瞪,险些没反应过来自己听见了什么。
她压抑着狂喜,两步跑到穗穗身侧,看看穗穗轻轻摩挲的指腹,又看看穗穗微微翘起的唇角,又惊又喜连声问着,
“当真?什么时候的事?公主怎么没有一点反应?”
穗穗笑了笑,“这孩子不闹腾,昨天大夫来请平安脉时才知道,将足月。”
“怎么这么快呢,公主居然就要有小公主了。奴还记着……还记着那时候,和公主在宫墙后面扎风筝呢。怎么这么快呢……”
春杏说着说着,眼尾盈上热泪,又哭又笑。
穗穗笑她像小花猫,思绪也跟着飘了很远很远。
她这一生似乎都是不自由的,在南楚时一支困在浣衣局做工,嫁来北燕,又被关在府院。
唯一快乐的时光,也仅有娘亲患病之前,那段在学堂念书、在宫墙边撒野的日子。
当时,她以为她一辈子都会这么快乐。
可后来,她远赴北燕,做了慕容远的婕妤。那些弥足珍贵的回忆,不知何时褪去了光彩,尘封在了角落。
穗穗目光晃了晃,笑容隐了些许,“原想今天看戏时给三爷说的,可他去了将军府就一直没回来。
这孩子没赶上好时候,我如今被幽禁在府,也不知道三爷得知孩子的存在后,又将如何待我。”
春杏看出穗穗刹那的失神,赶紧扶着穗穗的腰肢往榻上去,“呸呸呸,大喜的日子,提三爷作甚?晦气!如今公主有了小公主,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其余的是一概别管。”
春杏安置好穗穗,便开始翻箱倒柜,又是要做百家被,又是要做虎头帽。穗穗坐在榻边由她折腾,眉梢渐渐漾开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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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慕容远从将军府走出来。
安平郡主拢上一件披风,从身后跟上来,送他到巷口。
惊风疾步走在他们前面,正领着一队暗卫,押送着刚刚捉到的刺客,先行送往大理寺监牢。
看着匆匆远去的人潮,安平郡主长舒一口气,淡笑道,“不枉我们蹲守半月,终于捉住了冬猎行刺的真凶,这下可以证明婕妤清白了。”
慕容远微微点头,笑不达深处。他摇摇眺望着远房,明显还在忧虑着什么,
“但定西郡王不是他杀的,他顶多只是想行刺父皇,造成混乱。”
“也说不准,”
安平郡主安慰慕容远,
“前朝余孽近十年没有动静,我们不是都以为已经清理干净了?结果还不是让我们抓到这个漏网之鱼。”
冬猎那天,慕容远之所以要兴师动众捉刺客,正是因为这次的刺客不简单。看行迹,明显是前朝留下的细作。
这些人心狠手辣,为了复国,全然不顾百姓安危。十年前,甚至屠戮上京城整整三日,上京城曾一度变成人间炼狱。
是以,冬猎那天早上,慕容远接到线报,直接去了军营调兵捉人,和穗穗的约定也顾不得了。
也因此,看见穗穗出现在余孽逃往的营帐,他才会那么失控。一来,他确实有一瞬怀疑过穗穗,和引发他们北燕动乱的前朝余孽有关;二来,他害怕,一想到小公主有可能被这些人砍成两半,他的心跳都快吓没了。
安平郡主安慰他,“这些人嘴里没有一句实话,先用大理寺那些刑讯手段招待一轮再看吧。说不定定西就和他们有关系呢?这样一来婕妤就清白了。”
可慕容远却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前朝灭国将将百年,定西封番自立却已有千年之久。定西郡王一脉牢牢掌握大权,独立于世外,没听闻定西郡有什么异动。
抓到前朝余孽也无济于事,定西郡王之死,怕是还有隐情。
夜风吹起院墙边的灯笼,空气中渐渐弥漫开和暖的烟火味道。
不知不觉来到巷口。街上宝马雕车,火树银花。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郎君女娘携手同游,逛街市,猜灯谜,端的是花街灯如昼。
安平郡主停步在巷口一张摊贩前,笑盈盈的打趣慕容远,
“今儿个街上水泄不通,咱们三王爷为了早点回府,居然连马车都不乘了。你以前都是直接宿在将军府的,可不会这样。”
慕容远垂头笑了笑,敷衍应她,“该办的事都办好,也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