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瞬间,热闹烟消云散,恐惧迅速蔓延。
火把被弃置在地上,冰冷的冬夜里,人群四散奔逃。那些头戴面具、身披华服的戏子,变成暗夜里吃人的恶魔,举着刀枪向马车冲来,遇见挡路的,就直接将刀子捅进他们的肚子。
这一看就是针对慕容远,有备而来的。
穗穗人都被吓傻了,半晌,才想起来逃命,一面拍着车门催赶车夫,一面回首对慕容远道,“三爷,我们快回吧。”
慕容远却不为所动,“回什么?是时候给上京城这群酒囊饭袋一些颜色看看了。”
说着,他一把掀开车门,将断掌踢下车去,魁梧背影写满了一夫当关的气势。
寒风瞬间涌进车内,差点将穗穗的天灵盖都掀翻,她的牙关直打哆嗦,心中叫苦不迭。
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能不能不要放狠话啊。
对方一整个戏班好几百号人,都是练家子,慕容远就算有暗卫傍身,也讨不到一点好处,出去就是送死。
慕容远许是感受到了她幽怨的目光,回头看她一眼,只留下一句,“在车上待好。”
这下好了,他不光要自己送死,还要她留在这儿陪他送死。
她还年轻,她可以守寡,但她不想没命啊。
穗穗试探的看向车夫,也不知车夫哪只眼睛看出了她想要以死殉情的坚贞,很是悲壮的朝她拱了拱手,然后分外懂事的将车门关上了。
……
车内一片尴尬的沉默。穗穗踢了一脚车框,正要破口大骂,一个身影从车顶翻下,让她将骂人的话悉数咽了回去。
是惊风。他看着穗穗,同样悲壮的告诉她,“三爷让属下留下来保护婕妤。”
好好好,四目相对,更尴尬了。
穗穗捏捏额角,“有没有可能,三爷的意思是让你带我回府。”
惊风沉思了好一会儿,将唇角都抿成了一条直线,然后斩钉截铁的告诉她,“三爷没有这样吩咐过。”
谢谢,她当然知道慕容远没有说过这样的话,甚至也没有指派惊风来保护她。他当时急急忙忙要上阵杀敌,哪里顾及过她。
车外打斗声渐响,兵戈相撞的声音混杂着吃痛的哀嚎,越发衬得车内沉静诡异。
默了片刻,惊风问穗穗,“婕妤难道不想留下来等王爷么?”
穗穗无语的看他一眼。在平城那会儿,慕容远无论去哪儿她都要跟着。自那以后,身边这些人都觉得她对慕容远爱不释手。
演戏演多了就是这点不好,总有人会当真。
穗穗拍拍惊风肩膀,“你去帮三爷吧,不用担心我。”
慕容远和暗卫加起来拢共十余人,虽然个个高手,但要对付百余人,寡不敌众。
惊风迟疑片刻,还是选择留下来,“婕妤无需再劝,三爷不可能留你一个人的。”
他不知想到什么,一面说着,一面不着痕迹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与穗穗的距离。
惊风这小子惯会美化他主子的行径。穗穗只当主仆二人对自己防备得厉害,这种时候都不放松对她的警惕。
她叹了口气,只好挑眼看向混乱的战场。
说来奇怪,按理慕容远早该惨败,但这戏班像是得了什么命令,围着慕容远缠斗,却不伤他分毫。难不成这群神神叨叨跳傩戏的,连杀人都要讲究个仪式?
穗穗眉心渐渐拢在一起,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像是有什么陷阱在等着慕容远。
看着看着,她突然瞪大眼睛。
只见黑暗里,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位傩戏戏子,挤开围剿的杀手,冲到慕容远身边。
这人一看地位就在其余人之上,戏班默契的给他让出场地,配合他围剿慕容远。慕容远很快无暇接应,被这人趁机揪住衣领,外袍瞬间迸裂。
“惊风,你快去!”穗穗急得大喊。她看得清楚,刚刚这人的手指距离慕容远的喉结只有几寸远,若非慕容远躲闪得快,被撕碎的就不止是衣服了。
这人,不简单。
惊风也发觉了异样。
戏班围剿用的是最寻常的招数,他原本不担心王爷他们。但凭空出现的这人就像是棋局里的变数,有了这人搅局,还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穗穗见惊风犹豫,以为他还放不下戒备,急得跺脚。
哪怕她气着慕容远、恨着慕容远,嘴上嚷嚷着要守寡,但她并不是真的希望看见他横尸在刺客手里。
“惊风,这次我真没骗你,你快去帮他,我不离开,我保证不离开。”
“可是,”惊风的目光在慕容远和穗穗身上来来回回,“主子担心你。”
“他要是连命都没了,还怎么担心我!”穗穗直接吼了出来。
这话也对。惊风唇角一抿,焦灼的叹息一声,向包围圈腾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