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穗姑娘,你想买刀,怎么不叫上我?上京的集市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了。”
慕容贺走到门前,挑帘迎接穗穗,穗穗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
这个时辰,慕容远寻常都在他的院子,穗穗没想到会在正厅撞见他。
更没想到,自己买刀的事会被慕容贺看见。
她垂首站在慕容远跟前,不作声。分明也没做错什么,可只要一看见慕容远严厉的模样,想到自己瞒着他做的事情,穗穗就本能心虚。
慕容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从宫里出来,父皇要罚三哥去平城修祭台,让我叫三哥明天进宫一趟。”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断了穗穗的所有心思。
被罚去平城?修祭坛?
她讶然看向慕容远,心里疑问重重。
慕容远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却未着一眼,只是将眉头拧得更紧,冲慕容贺训斥道,“我已经知道了,你还要说多少遍?。”
这火气莫名其妙,像是不想叫穗穗知晓似的。
慕容贺嘀嘀咕咕的挠了挠头,一溜烟走了。剩下穗穗和慕容远两人,相顾无言。
凉风从窗外涌来,夜色凝固,星子低垂,沉得好像要从天空落下。
良久,慕容远从榻上坐起,穿好靴子,理好衣襟,衣冠楚楚的派头,好似坐在皇宫大殿上。
“怎么跑去买刀了?”
穗穗瞥了他两眼,“防身。上次府门前遭遇了五皇子胡搅蛮缠,我担心以后遇上更危险的人。”
穗穗这番话也算不得说谎,这的确是她买刀的原因之一,故而说得毫无愧疚。
而且,五皇子是慕容远的弟弟,是他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弟弟,穗穗的语气难免带上埋怨。
慕容远自然听出来了。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人。
藕臂细腰,细白玉颈暴露在微风里,碎发在雪肌上颤动,那般纤纤,仿佛一折就断了。
之前,他就知道她身量娇小,当时只感叹美人无骨,恼她撩人心弦。此刻,慕容远才恍惚意识到,这在狼环虎伺的北燕,其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北燕人高大魁梧、面目凶悍,想要对她下手轻而易举。她该是吓坏了,警惕些也是应当的。慕容远很快就在心里说服了自己。
他记得,上次被老五嘲弄之后,这小公主曾恶狠狠的说过,对付这种人就应该直接动手。
没过几天,她就把防身武器买回来了,行动力还挺强。
慕容远没来由的笑了一下,朝穗穗招手,“刀给我看看。”
穗穗愣了愣,大约是没想到慕容远居然这么有闲情逸致。幸好宝刀苍月给春杏收好了,她在袖兜摸挲片刻,掏出那把素刀递给慕容远。
慕容远显然瞧不上这把平平无奇的素刀,只摊在手心颠了颠,很快就放回案上,不愿再看一眼。
“也对,你压根没见过世面,本王在期待什么,”他捏了捏额角,“小五这点倒是没说错,你买刀之前,好歹问问我们。”
慕容远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嫌弃穗穗,穗穗有时真的很好奇,她在慕容远心中到底有多不堪。
“我看过王爷供在正堂的那把弯刀,也未见得有多好。”
穗穗并非强行挽尊。她的武师傅可是宁国公顾老将军,昔日南楚的强盛,大半都是靠顾老将军打下来的。
南征北战,也搜罗了不少宝贝,兵器库更是让人叹为观止。
其中,有一整面墙的宝刀,寒光四溢,杀气逼人,随便挑一把都不知比慕容远那把宝贝弯刀强多少。
慕容远嫌弃她其他的便罢了,但他不能质疑她于行武一事上的专业,质疑她,就是质疑顾老将军,就是不将整个南楚放在眼里。
思及此,穗穗挺直脊背,义正词严道,
“外表华丽有什么用?刀是工具,要紧的是锋利,耐用,符合主人的习惯。
三爷别小瞧我这把刀,刀锋是最好的铁打的,拿在我手上,正符合我的身量,未见得比其他刀差。”
她长篇大论的习惯和平素一样,只是这次,她的眼神越发坚定,多了些不容亵渎的严肃。
慕容远倒是很少见到小公主这样认真的模样,一时也分不清她是在借刀喻人暗骂他,还是就事论事。
“随你吧,反□□里多的是刀枪。”
穗穗哼着应了几声,心绪平复下来之后,才意识,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吵架说服了慕容远,又忍不住窃喜起来。
看来慕容远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因为之前同意她出府走动,就连她买刀,他都没有过多干涉,以后的日子想必会很自由。
正好,厨房来人,是在集市上买的汤饼热好了。穗穗心里高兴,主动跑去门外接下。
慕容远坐在窗边,依稀听见门外,好似是小公主交给了厨房羹汤一类的吃食。
抬头时,就见小公主眉眼带笑,献宝似的托着食盒走到案前,取出两只汤碗。
“上京城的集市又大又热闹,晚上的花灯也好看,我能有如此乐趣,得多谢三爷恩准我出府。我也不知三爷喜好,买了一家很有名的汤饼,给三爷做夜宵。”
穗穗说着,将一只瓷白调羹递给慕容远,却见慕容远神情微顿,瞟见汤饼的目光划过一丝失望,
“怎么了?这汤饼有什么问题吗?”
“无事。”慕容远一手捧汤碗,一手捏调羹,轻轻搅弄。
他自然不会说,他以为是小公主承诺给他做的雪莲羹,心里还小小的期待了一下。
不过,雪莲羹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吃不上,也不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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