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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慕容远出府,用过午饭之后,穗穗也带着春杏乘车出了门。
北燕人上街习惯骑马,穗穗虽然会舞刀弄枪,却于骑马一事上颇为生疏。这给出行带来不小的麻烦。
特别是,这辆马车的车夫明显是慕容远安排的人。
幸好,春杏有亲旧住在上京城。马车驶进闹市,春杏探头朝车外望见买通的熟人,低声道,“一切都在计划中。”
穗穗凝神道了谢,叫停车夫,托辞要去集市买东西。
初夏的集市上,有许多近郊贡来的花卉,落英缤纷迷人眼,吸引了不少衣香鬓影的小女娘。
车夫不疑有他,靠边停车,眨眼就见一袭轻薄衫裙的小姑娘走进人潮,清风撩动帷帽,面纱下四溢出银铃般的笑声。
路边兜售的摊贩挡住她的去路,再瞧去时,已经混入人群不见。
依靠春杏熟人的遮掩,主仆两短暂避开了车夫的视线。但只躲得了一时,车夫肯定是要追来的。
穗穗赶紧让春杏换上她身上的绢丝轻衫,又带上招摇的白纱帷帽,留在集市。
她自己则在集市上重新买了套不起眼的武服,发髻全部束在脑后,用一根墨色的发带高高盘起。从集市后门溜出时,已全然是一位普通少女模样。
一番折腾,待穗穗赶到那日看见的“比武赠刀”的告示前时,已过未时。
比武申时结束,还有两刻钟。围观人群已经将告示围得水泄不通,都等着看哪位英雄赢下了武馆镇馆宝刀。
守在告示前的武馆小厮已经有些不耐烦,几次抬头观察天色,终于忍不住扬声道,“各路英雄好汉,若是没有其他人想应战,此番比武便到此结束……”
话音未落,
“等等,我来应战!”
穗穗跑得满头薄汗,停在人群外。
在人群张望过来的目光中,她仔细理了理衣袍发带,然后深吸一口气,阔步走过去,揭下告示,“这位小哥,我想应试,劳烦带路。”
武馆小厮一心只想早点收工,面对最后一刻出现的比试者,本就十分不悦。回头一看,见是一位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忍不住嗤笑,“你要比试?你还没有我肩高。”
穗穗仰头看着他,神色越发坚定,“告示上哪条规定了个子矮的人不能参与比试?我人矮志不矮。”
围观人群发出哄笑。有人从口音听出穗穗是南楚来的,起哄道,“让她去,正好让他们南楚人见识见识我们北燕的厉害。”
武馆小厮犹豫片刻,也只好不情不愿带着穗穗来到武馆。
擂台搭在一块草场上,四周围着长枪架,中央一面铜锣鼓,案桌上用红绸布仔细包着奖品宝刀。
观众席地坐在草地上,说说笑笑讨论着下注。
上一轮获胜者坐在擂台边,看见穗穗被带过来,他的目光骤然警惕,倏忽起身。穗穗只感觉眼前的天光都被遮去大半,她整个人还不及对方一只胳膊壮。
北燕不乏凶猛壮汉,但像这样巨人般的大块头,穗穗还是第一次见,她忍不住眼眸颤颤,倒退了一步。
此时距离申时只剩半刻钟,武馆小厮好笑的提醒她,“若是申时之前分不出胜负,按照规矩,也只能算你输。”
穗穗来不及犹豫,冲去枪架前随意抽出一根红缨枪,三两步杀到对方面前。
连带着对手在内,在场所有人不禁一怔。
但凡好手,都有一两件趁手的神兵利器。这小姑娘不自量力来比试就算了,居然连武器都不带。真不知该说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不把北燕人放在眼里了。
一时间,看席上的人都变了眼色,好些人连连摇头,不抱希望的把赌注投给了她的对手。
不成想,刚宣布开赛,就见一团身影飞扑出去。
小姑娘身量小,力气却不小。手持长枪,措手不及打在对手小腿上,虽说不至于撬动彪形大汉,但也让他乱了步伐。
看席嘈杂声音少了许多。再是几个回合,就见长枪被小姑娘用得得心应手,哪怕只是随意挑的,也锋锐得像宝器。
对方不甘被动挨打,索性怒喝一声,肉掌直接握住枪头,不顾鲜血淋漓,又朝小姑娘抓握,妄图以身形优势,直接禁锢住小姑娘的身板。
眼看那擒拿掌就要锁上玉颈,所有人不禁屏住呼吸,只道若真的被扼住咽喉,小姑娘怕是连性命都难保。
然而,恰在此时,小姑娘突然踩上枪杆,借着枪杆的弹性,飞身一跃,竟直直落在壮汉肩头,控制住了他的头颈臂膀。
接下来的招式已经看不清了。小姑娘身法奇快,如茵绿草上,只可见红缨绦飘扬转动,变幻莫测。不待人反应过来,擂台上已经结束了战斗。
还有半柱香到申时。
她赢了。
在意料之中,穗穗呼出一口气,将长枪往草地里一插,望向看席粲然一笑,小脸红扑扑的,好似山野里肆意盛放的鲜花。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南楚来的小姑娘能赢。看席间一片寂静,连讨论下注的声音都停下。沉默了得有小半刻,才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
武馆小厮站在最前面,脸色纷繁复杂。
一开始,他压根不相信这小姑娘会赢。后来,他觉得她至少不可能在半刻中之内打赢。可事实是,这些她都做到了,而且是毫发无伤的做到了。
她没有夸大其词,这个南楚来的小姑娘,实打实的有真本事。
在身后人群激动的赞扬声中,武馆小厮终于诚服,请馆主出来颁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