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隐攸算是发现了,每当他受伤时,柳傅文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任由他磋磨,这种感觉着实不赖。
也难怪当初两人才上路时,他总是喜欢磋磨差使自己。
大概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以后,柳傅文端着一碗鸽子汤回来了,只不过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神情困倦的男人。
方隐攸扫他一眼,猜测他便是章大夫。
柳傅文坐到榻边,将他扶着半坐起来,然后指了指身后的章大夫,“章大夫让我在汤里放了些药材,对你的伤势有好处。”说着,他看向章大夫,“是吧?章大夫?”
章大夫揉了揉眼睛,点点头道,“是是是,里面放的都是一些补血、安神的药材...只是...”
“只是什么?”方隐攸问道。
章大夫看一眼柳傅文,避开方隐攸的视线,小声道:“味道会有些不那么好...”
方隐攸看向柳傅文,眼神莫测,似笑非笑道:“柳兄,你这是...”
“我这自然是为了你的身体好。”柳傅文舀起一勺喂到他嘴边,“你要吃荤,但是只吃荤对你的身体不好,所以我放些药材,不正好?”
方隐攸呵呵一笑,喝下一口汤,忍不住撇了撇嘴,这汤味道不仅不鲜,而且还有一股苦味,回味带着涩,像是吃了一口青枇杷。
柳傅文又喂了一勺,皮笑肉不笑的问道,“方隐攸,你得记住这味道,最好是以后提起鸽子汤时想到的都是我给你弄的这一碗,而不是什么谷山一熬的,知道吗?”
方隐攸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沉默着喝完他喂的汤。
之后的两天,柳傅文将谷山一做过的菜全部做了一遍端给方隐攸吃,味道不出意外的全部难以下咽。
都已经不是难吃与否的问题了,而是匪夷所思。
方隐攸不知道他如何做到让一盘兔肉可以甜到发苦、一碗莲子羹涩到发酸。
这也是方隐攸第一次发觉自己对食物的容忍度也没有那么大,并非是能入口就行。
可惜他伤势太重,只能躺在榻上做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废物。
等到方隐攸能下地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厨房,缓解一下已经被柳傅文这么得不成样子的口腹。
热锅倒油、油热放水、水滚放面,面软出锅,再从章夫人的橱柜里弄点咸菜拌着吃完,简简单单的一碗面,让方隐攸感觉到了活着的意义,发誓以后要么活要么死,绝对不能再像个废人躺在榻上吃柳傅文做的那些鬼东西。
期间,柳傅文其实一直倚在厨房门框上看着方隐攸,看他满足的吃完面,正要自己去洗碗筷的时候终于走了进来拿走了他手里的东西。
“我来。”
方隐攸用手臂挡住他的动作,“哪里敢劳烦柳公子。”
柳傅文听出他语气里面的埋怨,啧啧一声往后退了一步,任由他自己去井边打水洗碗。
“方隐攸,是你太挑剔了。”
“呵呵。”
“兔肉甜是因为放了清热的罗汉果、莲子涩是因为放了止血的五倍子。这些都是章大夫看过了我才放的。”说着,他微微一笑,“都是为了你的身体好。”
早春的井水带着一点温度,并不觉得凉,方隐攸利落的洗干净碗筷,然后往柳傅文手里一放,“你说的都对,劳烦柳公子替我将这碗筷放回橱柜。”
“好。”
柳傅文捧着碗筷放回厨房,出来时却不见方隐攸的人影,他眉头一皱,赶紧跑回药房,一推开门就看到方隐攸正坐在窗边仔细的擦拭自己的可生剑,猩红剑柄上的白玉莲花被他擦得锃亮。
柳傅文端着一把椅子放在他身侧,与他并肩坐着晒太阳。
方隐攸眼角余光瞥他一眼,“过了并阳县之后便是冀州,然后再走三百多里路便是京城,不出意外,最晚七日可到。”
柳傅文手撑住下巴,打量着他点点头,“若是出意外了呢?”
方隐攸的手腕一抖,长剑一震,空气里瞬间发出一声爆鸣声,“那就归期不定。”
剑刃上的光反射在柳傅文的眉眼间,瞳孔化作连绵的山谷,谷底拴着漆黑的巨兽,他轻笑一声,按住方隐攸的手腕,移开眉眼间的光。
“这几日开销三锭金,便是六十两,得从你的酬劳里面扣除。”
柳傅文的表情瞬间僵住,不可置信的看着方隐攸,“你把金子当铜板花了?”
“在本公子眼里,金子不就是铜板吗?”
说着,柳傅文得意的挑挑眉,“若不是这些金子砸下去,上好的药材、珍贵的补品不要钱似的喂你嘴里,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下地?”
方隐攸咬牙切齿的瞪着他,柳傅文却十分自在的笑着问,“怎么?方大侠难道想要赖账?”
“我认。”
“甚好甚好。”
柳傅文哈哈大笑,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方隐攸,我说的没错吧,你这辈子就不是能大富大贵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