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可是那是他说,不是我说。”途安挠了挠头,“我嘴笨,很多事情说不清,所以哥哥不让我说。”
方隐攸上下打量途安一眼,发觉他眼神十分纯粹,看上去没有丝毫城府 ,“没事,你先说,稍后我再去问你哥哥。”
途安沉思片刻,将手里的软枕放在床头后,端来一把椅子做到方隐攸面前,“方公子,其实这件事没有那么复杂。”
“最近几年,总有许多外族人进寨,他们穿的光鲜亮丽,知道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所以很多族人便对寨子外面的世界产生了好奇。”
“他们想去寨子外面看看,但是我们寨子里有祖训,非特殊原因,族人不可以出寨。”
“越来越多的人找到我哥哥,希望他改变祖训。”
“我哥哥和曼匀叔叔——也就是祭祀商量,或许可以尊重族人的意见修改祖训,让想出去的人可以出去。”
“但是曼匀叔叔固执的认为,祖训不可以改,今日下午,哥哥和曼匀叔叔又在争执这个问题,然后哥哥一时情绪失控,就砸死了曼匀叔叔。”
途安说完,十分恳切的望着方隐攸,“我哥哥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就是...就是太激动了,所以才杀了曼匀叔叔...而且...”
“而且你觉得,祖训改该,对吗?”方隐攸盯着他说道。
途安的嘴唇抿成一道线,他坚定的点点头,“对!”
“那为什么必须要我们这两个外族人承担这个罪责呢?”方隐攸翻了个身,更加舒服的躺在软榻上,望着屋顶,“你或者季沅不能承担吗?”
途安的眼神的闪过慌乱。
方隐攸咄咄逼人的继续说道:“就算是你哥哥自己主动承担了这个责任,那些想要出寨子的人也会替他辩解开罪吧?”
“这...”途安犹犹豫豫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眼神飘忽的看着方隐攸,显得十分不安。
“不如还是让你哥哥亲自说吧。”方隐攸说完看向堵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稹安。
途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早就来了。”方隐攸坐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端着椅子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那里了。”
稹安走进屋,朝途安使了个眼色,“下去伺候那位公子。”
途安点点头,连忙走了出去,还顺手替他们把门关上了。
“族中人不可对祭祀不敬,否则将会引来天灾,更别说是杀人灭口。”稹安站在方隐攸面前,垂下头看着他,语气十分平和,“所以,凶手只能是外族人。”
这种被俯瞰的姿势让方隐攸感觉十分不舒服,于是翻身下了软塌,和稹安相对而立,“引来天灾?”方隐攸嗤笑一声,“族长还信这个?”
稹安退后一步,“我信不信不重要,族人信那便是真。”
方隐攸双手怀抱在身前,围绕着稹安踱了一圈,缓缓道:“可是我看族长也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怎么会一时激动就杀了你们祭祀呢?”
“是人就会有被情绪掌控的时候,我也不例外。”
“若是我们今夜未曾入寨,那族长原本作何打算?”
“外族人可不止你们二人。”
“所以,晚间我们相遇的时候,你是要去抓外族人来顶罪?”
“刚好遇见你们,倒是省去了我许多麻烦。”
方隐攸啧啧嘴,“这么说来,族长所作所为终究也是为了族人——为了族人能出寨,为了族人能安心。”
“这不过是身为族长的责任罢了。”稹安说完抖了抖手臂,宽大轻薄的衣袖如水波,在烛光下流淌。
方隐攸抬眼看着他,盯着他的眼神充满探究,“族长,我还有一事不明。”
“何事?”
“途安是你弟弟,他知晓你杀了人情有可原,可是巫医季沅与你们非亲非故,为何会对你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
稹安眼皮一跳,侧耳的一缕白发从肩头滑落,轻飘飘的贴在他的脸上。
方隐攸观察着他的反应,过了许久后装作恍然大悟仰起头,“可能是巫医与族长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稹安闻言脸色一变,带着些愤怒的瞪着他,“胡乱猜测!”
“那族长请说,为何他会知晓这种隐秘之事?”
方隐攸凑近稹安,语气越发咄咄逼人,“族长杀人的时候他在?还是族长抛尸的时候他在?可是不对呀,族长行事稳妥,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所作所为被无关人知晓?”
方隐攸装模作样的叹一口气,“我愚笨,实在是猜不出除此之前的可能性,不如族长给个明示?”
稹安要紧牙根,沉默的盯着方隐攸。
方隐攸倏尔一笑,抬手轻轻拍了拍稹安的肩膀,“族长不要慌,我就是随口问问,我那个同行之人既然已经答应了帮你们,我肯定也不会坏你的事。”
“不早了,族长权重责重,也不要太辛苦,以免累坏了身子。”
稹安侧过脸,看着自己肩膀上修长而有力的手,隐约开始察觉找身前这个人合作,可能并不是一件明智之举。
但是,事已至此,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