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窗外开始下起了雨。
雨滴“啪嗒啪嗒”地敲打着窗户玻璃,沈清川懒懒地从沙发上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上,将雨夜隔绝在外。
半躺回柔软的沙发里,突然有些口渴,沈清川又直起身,拿起桌上那杯水喝了一口。
顾行山坐在沙发另一侧,正戴着耳机听叶助理的工作汇报。
他身姿笔挺,双腿自然交叠,像一座沉稳的山。
桑蚕丝面料的家居服勾勒着顾行山的身体线条,暖调光线斜斜洒在他身上,平时看着凌厉冷酷的顾行山,此刻被屋内的氛围晕染得柔和。
沈清川握着水杯,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杯壁,他看顾行山,看得入迷。
看着看着,他突然轻轻叹了口气:明明工作忙得不行,还要每天围着我转。顾行山啊顾行山,你这样,真的快乐吗?
叶助理结束了工作汇报,顾行山提了几个工作要点,分配了一些任务,就摘下耳机干脆利落地结束了工作。
沈清川看着顾行山,突然开口:“顾行山,你觉得你快乐吗?”
闻言,顾行山愣了一下,问:“怎么了清川?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沈清川:“为了我,这么累,你快乐吗?”
“不累,快乐。”顾行山嗓音低沉,回答得坚决。他伸手拿过沈清川手中的水杯,喝了一口,接着说,“有你在的世界,没有累不累,只剩下快乐。”
沈清川看着顾行山喝下那杯水,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那被我拒绝的时候,你也快乐吗?”
说着,他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歪着头看顾行山。
顾行山微微一怔,沉默了片刻,随后放下水杯,将身体转向沈清川,像是在看着沈清川。
他言中有意,缓缓说着:“失而复得,不管怎么样,总还是会快乐的。”
失而复得,他不敢再奢求什么。
那一年,十八岁,那一天,夏至,顾行山以为,他真的再也见不到沈清川了。
自那件事情发生后,他从此害怕失去。
这一年,二十三岁,那一天,夏至,他终于鼓起勇气,不再只是假装从沈清川的全世界路过,而是开始进入沈清川的生活。
顾行山口中的失而复得,在沈清川听来,说的是他们前段时间分开的日子。
所以他没有想太多,只是哀伤地看着顾行山,然后开始自责。
自责当初一盆冷水直接泼向顾行山真挚热烈的爱,想想那时候自己说的话,表现出来的态度,真的有点狠。
许久不见沈清川开口说话,顾行山便说道:“你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
嗓音柔和,像刚刚喝进嘴里的白开水,很纯粹,很真挚。
“不行,就算我不快乐,你也要快乐。”沈清川突然坐直身子,很认真地对顾行山说,“顾行山,我不希望,你成了我的傀儡,灵魂寄生在我的灵魂里。我希望,我快乐的时候你也快乐,我不快乐的时候,你也要快乐。”
顾行山愣了一下,沈清川的语气太认真了,认真得有些严肃了。
但沈清川再严肃,话里表达的都是对他的在意。
顾行山嘴角泛起一抹淡笑,说:“好。”
听着顾行山的回答,沈清川眉目舒缓着半躺下沙发。
腿太长,沙发不够大,沈清川又不能将腿搭到顾行山,于是他躺着半翘了个二郎腿,姿态慵懒随意:“这么赶着来伦敦,累不累啊……”
“不累。”
顾行山伸手摸索着沈清川的腿,假装看不见似的。触碰到沈清川的腿后,顾行山又动作轻柔地抬起沈清川的腿,搭到自己的腿上。
沈清川身体一僵。
这个动作,太暧昧了。
“这样比较舒服。”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沈清川将一条腿伸到沙发下,脚踩着柔软厚重的地毯。
随后,他又欲盖弥彰地切换话题:“顾行山,不管我在哪,你都会来找我吗?”
顾行山揉了揉沈清川搭在自己腿上的腿,声音撩人:“不论什么地方,只要有你在,我都会来。”
“那我要是没有喜欢你,最后和别的女孩结了婚。”沈清川突然开始犯欠,他顿了顿,接着说,“我的婚礼,你也会来吗?”
顾行山愣住了,墨镜底下的双眼开始涌起悲伤。他沉默良久,声音有些苦涩:“会。我还会给你包最大的红包。”
什么啊。
堂堂一个霸总,喜欢人怎么这么憋屈。
沈清川听着顾行山的回答,眼尾泛起了红,眸中也升起湿润润的水雾,像把伦敦的糟糕天气装进了眼里。
“顾行山,你是不是傻啊?”沈清川用腿蹭了一下顾行山,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还给我随礼,怎么这么傻……”
“清川怎么哭了?”顾行山眉宇微蹙,语气像开玩笑似地说,“要和别人结婚的可是你哦。”
“我没有哭。”沈清川深呼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天花板,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不一会儿,沈清川反应过来:“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哭了?”
“因为——”顾行山薄唇紧抿,思考了一会,勾起一边嘴角,说,“我闻到了空气中潮湿又带着点咸咸的味道。”
“这么厉害?”沈清川有些惊讶,他真的信了,“顾行山,你感官这么敏锐,可以送去做警犬了。”
“扑哧——”顾行山轻笑了一声,“可是我是人。”
“对哦。”沈清川无语起了自己,“忘记了。”
顾行山笑得开心,说了一句:“傻。”
沈清川也跟着顾行山笑得开心。
就在这时,沈清川电话铃声响起。
“Baa baa black sheep.Have you any wool? Yes, sir! Yes,sir! Three bags full.One for my master.One for my dame......”
沈清川笑着拿起手机,一看,顿时止住了笑,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接通电话,沈清川不耐烦:“说。”
“沈云景的幼儿园明天早上有个家长会。”电话那头的沈万霖说,“大嫂今天回国处理事务了,她让我和你说,请你明天早上去接沈云景上幼儿园,顺便帮参加一下家长会。”
沈清川皱了皱眉,撇了撇嘴:“她不怕我把那小崽子扔河里吗?”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沈万霖叹了口气,“沈家不止你在伦敦,她这么做,应该是坚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确实,沈家唯一不想害人,而且再怎么被欺负也不会害人的,只有沈清川了。
沈清川带着一丝嘲讽:“哈哈。”
沈万霖不解沈清川的“哈哈”什么意思,但他有事要忙,也懒得再多说什么,于是简明扼要:“时间是明天早上十点。”
沈清川带着一丝敷衍:“哈哈。”
沈万霖叮嘱:“记得啊。”
沈清川带着一丝懒散:“哈哈。”
“最近怎么这么自律?”沈万霖忍不住了,皱着眉疑惑地问,“连笑都只笑两声就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