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是不是他让的,人都打了,传出去也好,谁还敢随便欺负我们清川?”
顾行山沉默地听着二人的对话。
“季楚……”
“怎么了?”
“以后不要这么做了。”
“为……什么?”
“现在是法治社会,我担心你蹲牢子啊。”沈清川给顾行山试戴第二只表,“不过看在你这么费心的份儿上,到楼下去挑只表吧。”
季楚闻言,浓眉一挑,顿时兴奋起来:“不愧是我沈老板,预算多少?”
“两千万以下……”沈清川看着顾行山骨节分明的大手戴着精钢表,满意地笑了笑,“不超过五十。”
季楚:“……”
随后开始上手挠沈清川痒痒。
江白在办公桌前整理着资料,看着闹得欢腾的沈清川和季楚,又看了看坐得沉默的顾行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气场强大的霸总此刻整个人都支离破碎,什么叫疼痛文学,宿敌未平,又添新仇,这就叫疼痛文学。
季楚放过沈清川,坐回沙发上:“你好久什么时候再来找我打台球?”
沈清川:“过两周吧。”
季楚:“要忙什么吗?”
沈清川:“工作上的事情。”
季楚起身:“行,我等你,我还有事,先走了。”
季楚走后,沉默已久的顾行山终于开口:“你喜欢打台球?”
“还好吧,一开始没什么兴趣,季楚带我玩过几次后就感兴趣了,偶尔跟季楚玩玩。”
“哦?改天让季楚也教教我。”
“你想学台球?真的假的?”
江白收拾好了资料,正要出门,闻言悄咪咪地翻了个白眼:假的,他是要泡你。
试戴完手表,助理在办公室门外候着,顾行山撑着手杖起身:“我先去忙,沈老板注意休息,别太累。”
送走了顾行山,过了约半个小时,沈清川也提着一个小保险箱下楼了。
烈日刺眼,地面被烤得像要焦了似的,沈清川快速地打开一辆双色拼色的车,不料车门打开,劣质香薰味,皮革味,二手烟味儿,直冲沈清川天灵盖。
出租车司机嘴里咬着面包片回头,看见沈清川后,又麻溜地收好正在啃着的面包,嗓门一吼:“娃儿上哪去!外面太阳晒!快上车!别把娃儿晒着了!”
司机的热情比热阳还要让人难却,沈清川硬着头皮坐下,报了个地名。
临海的别墅区离市区是不短的距离,这是个大单,司机笑得满脸褶子,语气和蔼:“娃回家对不?”
沈清川:“去办点事。”
司机:“那一块住的可都是有钱人嘞!这给有钱人办事啊就是好!能赚的多!叔年纪大了,只能出来跑跑车,赚点钱给孩子上学……”
沈清川嗯了一声,随后开口道:“叔,我工作累,先睡会儿,到了您叫醒我。”
“好嘞!娃儿你尽管睡!好好休息!叔给你开得稳稳的,好睡觉!”
司机大叔确实开得稳,但沈清川并没有睡着,只是全程都在闭着眼睛一边思考人生一边沉浸式体验晕车。
终于到了目的地,终于勉勉强强给亲爹送完表,终于走到别墅区大门,沈清川整个人难受得蹲在地上,冷汗一阵一阵地冒,浸湿了他的衣衫和额前碎发。
沈清川突然好恨,和自己亲爹犟什么犟,不犟还能爬回去,好好躺着睡一觉。
一辆宾利停在了沈清川身旁,司机打开车窗,问道:“沈老板,你怎么了?”
沈川认出来是顾行山的司机,但他不想说话,就冲司机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下车带他上来。”
司机赶紧下车,将沈清川搀扶着上了后座。
沈清川看了坐在后排的顾行山,声音虚虚地打了声招呼:“好巧啊顾总。”
沈清川此时虚弱,脑子也晕晕,上了车打了声招呼就开始闭眼睡觉。
顾行山眉头紧皱,薄唇紧抿,摸索着帮沈清川系好安全带,随后又伸手贴向了沈清川的额头,沈清川身体的温度,温温的。
沈清川轻轻别过头,想躲开那只大手。
顾行山解释:“看看你是不是发烧了。”
沈清川摇头,呼吸软绵,声音弱弱,说话近乎呢喃,像是在撒娇:“晕车了。”
顾行山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暗暗深吸一口气,挑了挑眉:“沈老板以后少坐低于七位数的车。”
沈清川实在难受得不行,没有应顾行山的话,也没有注意到顾行山话里的不对。
车内后视镜里是沈清川闭眼睡觉的安静模样,乖得像小猫。
微微皱起的眉头,睫毛又长又密,还有看着很好亲的嘴唇,沈清川生得精致又清冷,整个人就如同薄雾中的仙山。
这小小的平面镜里,框着一幅盛大的名画。
顾行山突然勾住了沈清川的肩,将他轻轻一带,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肩上。沈清川这会儿舒服多了,呢喃着说了句谢谢。
沈清川睡得踏实,但他身上的香幽幽地飘向顾行山这边,就连他的头发也在时不时撩触着顾行山的下颚和侧脸,惹得受撩的人一阵又一阵的酥麻。
沉默安静的车内,顾行山紧绷着下颌,心跳如擂。
冷气开得很足,顾行山还是觉得体内的大火正无休止地燃起来,他深深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极力压制着自己高高窜起的燥热难安。
车开了四十几分钟,沈清川也安稳地睡了四十几分钟。
“叮咛——”
手机铃声响起,沈清川靠着顾行山的肩,迷迷糊糊地掏出手机。
“喂?”
嗓音缱倦软绵,像只小猫。
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沈清川嗯了几声后,就挂断了电话。
顾行山嗓音微微沙哑:“谁给你打电话?”
沈清川从顾行山的肩上起身,伸了个懒腰:“黎之。”
“他找你,有什么事吗?”
“约我今晚出去。”
顾行山脸色一沉,交叠握拳的大手骨节微微泛白:“你身体不舒服,别去了吧。”
夕阳的余晖照在海面上,粼粼金光。
沈清川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长夜漫漫,我一个人无聊。”
“我陪你。”
顾行山此话一出,沈清川愣了愣,一个瞎子能陪我做什么?
不过,沈清川突然开始好奇,顾行山的娱乐活动是什么。
se.xual love?
毕竟能手握财权的人,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操守高尚,就像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天性平庸。
意式轻奢的大平层内,胡桃木玄关柜里挂着一套深沉直挺的黑色西装,玄关柜下整齐地摆着一双锃亮的皮鞋和一双象牙灰高帮板鞋,透光奢石下,一根银制镂雕嵌红宝石的手杖靠在大理石台面旁,一切都很考究、严谨。
原本整洁的客厅此刻却有些凌乱,羊毛沙发毯被随意扔在地毯上,细腻柔软的软皮沙发正一下一下地下陷。
沈清川趴在沙发上软,双眉紧蹙,含情的瑞凤眼满是隐忍,精心打理的发型已然散乱。
“再来。”
“第七次了……”
沈清川头抵在沙发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
沈清川终于忍不住,猛地抬头叫出了声。
下棋下不过一个瞎子,传出去要被笑死!!!
顾行山听着沈清川哀嚎,嗓音里是满得溢出的宠溺:“要不要,我让让你?”
“不!用!”沈清川用力一捶沙发,随后翻了个身,长腿一抬架到了沙发靠背,看着天花板,“不玩了,我饿了……”
顾行山也直起了身:“家里有食材吗?我给你做饭。”
“???”
这话是从一个瞎子口中说出来的?
沈清川把腿放下,坐了起来,蹙着眉看顾行山黑得可怕的墨镜,他不好直言顾行山身体的残缺。
沉默片刻,沈清川坦然却又带着思虑地开口:“我好久没吃过王府的中餐了,这样,我们今天先点外卖,改天再尝尝你的厨艺,好不好?”
听着沈清川哄三岁小孩般的语气,顾行山微微一愣,点头:“好,都听你的。”
沈清川眸中尽是怜爱地看着那副墨镜,随后拍了拍顾行山的肩,以表安慰。
外卖到了,沈清川光顾着心疼顾行山了,没有考虑到自己还得一勺一勺,一筷一筷地伺候顾行山吃饭。
一开始沈清川是有些不耐烦,可越喂顾行山,他越觉得心里泛起了一种微妙的愉悦感。顾行山像一只听话的小狗,饭喂到嘴边就张口,吃得不墨迹也不挑食。
吃完饭,沈清川开了一瓶红酒,两人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直到钟表时针指向九,顾行山的助理敲开了他家的门,接走了顾行山。
沈清川看着换下家居服,重新穿上西装的顾行山的背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陪他一起这么简单又缓慢了,简单到下个五子棋也能很开心,缓慢到能真实地感受时间是一分一秒滴滴答答地流过,而不是突然一大截一大截地跳过。
顾行山,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虽然眼瞎,但瞎也有瞎的好处……吧。
沈清川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