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话长。”嵇娘叹了口气,“不如仙长先吃点东西,我同你慢慢说。”
兴许是东方淬留她来照顾自己,如此想着,池越侧身让嵇娘进了屋,同她在桌边坐下。
嵇娘带来的是一碗热粥,配了个馒头和一些咸菜,池越忽然想起小满说的话,将吃食推开,摇头:“我不饿。”
“东方淬呢?”池越问道,掏了瓶补充灵力的药水,倒在杯子里当做水喝。
嵇娘满脸愁容,“我们在雾里走散了,我醒过来时,就到了村里。”
“那你可见到其他人?”
嵇娘摇头。
不知道为何,池越总觉得嵇娘有些奇怪,似乎有着与她年龄不符的沉稳,至少,同第一次碰面时的感觉不一样。
“仙长!池越仙长!”门外有人在喊。
是刘平之!
池越一怔,见嵇娘面色无异,便也压下心中疑惑,起身去迎。
刘平之笑着,风风火火地赶来,“仙长!我将你昨日说的事同村长说了,村长请您过去详谈。”
昨日?她昨日说什么了?这一晚上经历了太多事情,池越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而且刘平之看着挺正常的,反倒显得池越有些不自然。
见池越还愣着,刘平之疑惑,“仙长?”
“啊,好,甚好,走吧。”池越脸上挂起笑,回头叫上嵇娘,跟着刘平之出了门。
“对了,怎么不见陆大夫和另一位仙长?”刘平之忽然问道。
池越面不改色,“应该是去练功了吧,你知道的,咱们修行的人就是闲不住。”
刘平之没多问,村长韦元良早已等候多时,等池越到时,已经备好了一桌子的菜。
大早上的,这桌饭菜未免过于油腻了。
“村长客气了,我已经辟谷,不沾这些。”池越开门见山,“村长考虑清楚了?”
韦元良面上的笑僵住了那么一瞬,很快又恢复自然,招呼几人坐下,道:“往年还有不少人想买村里那些石头,但如今没什么人来村子了,那些石头对我们也没什么作用,仙长若是想要,拿去便是。”
哦,原来是说这个。
池越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韦元良的神色,看着倒真是毫无破绽,他们依旧好言好语地对待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呢?
池越笑道:“说是生意,自然是有来有往,哪里能让我白白拿了这么多宝贝走,村长您大可开价,一切好说。”
韦元良也笑着:“银钱于我们实在是用处不大,不过......”
池越点头示意他直言。
“我们想请陆大夫留在村子里。”韦元良依旧笑着,可池越分明从他那细缝般的眼中看到了些不一样的光彩,他继续说着,“那病困扰我们许久,昨日陆大夫展露神迹,定是月神的指引,请他来解救我们于苦难。”
“......您是在同我做生意,陆大夫是陆大夫,他的事我怎么做得了主。”池越话锋一转,“银钱怎会无用,我可以用很多银钱同你交换这些月光石,届时你们便可将村子搬出隐雾山,这里到处都是雾,而且过于阴冷,对身体不好,搬出去你们就能少生点病啦。”
池越说得煞有其事,前面一切都正常,直到她提到将村子搬出去,韦元良和刘平之的脸色骤变,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
他们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朝同一个方向连连叩拜,口中念念有词。
池越愣住,忽然想到,那是广场的方向,广场上有那尊被称为月神的石像。
嵇娘像是被吓到,缩在池越身后,池越安慰似得拍拍她的手臂,后退了两步,待到他们叩拜了九次,他们才从地上爬起来,恢复了正常。
“陆大夫于我们有恩,仙长是陆大夫的朋友,便也是我们的恩人,那些石头,仙长如果需要,可自行带走,至于陆大夫的去留,我们也不会勉强。”韦元良笑着叹了口气,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刘平之附和道:“只要陆大夫别忘了我们,以后能来我们这儿看看便好。”
有些吓人了朋友。池越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她点点头:“好说好说。”
末了,池越主动提起:“对了,冒昧问一句,平日夜里,村民可都是在自己家中?”
这话倒是把韦元良和刘平之问得一愣,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刘平之挠挠头:“仙长这是什么问题?夜里我们都要休息,自然是在自己家中。”
看着不像是说谎,他们自己毫不知情?
池越扫视了一眼这屋内陈设,与昨日夜里来时并无区别。
可池越知道,地宫的入口就在此处。
“你们当真没见过蔡叔和三元?”池越每问一个问题,都做好了对面翻脸的准备。
但他们仍是一脸懵,摇头。
再问下去也没用了,就算知道,他们也不会告诉池越答案。
不过他们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地宫里的事,莫非不是他们做的?或者,即便是他们,他们当时并不清醒?
又回到了这个问题: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别去,很危险!”
池越和嵇娘从村长屋里出来,池越借口去挖石头转悠到了村子边缘,就在她准备往外走时,嵇娘拉住了她。
“别去!”见池越不为所动,嵇娘又喊了一声。
池越笑了笑,“不是要救三元和蔡叔吗?怎么?不救了?”
果然,嵇娘动作一顿,放开了手,似乎内心极为纠结。
“小妹妹,你如果真心想救你的朋友,就不要再对我隐瞒了。”池越收起笑容,直直看向她,“不妨将你知道的和盘托出,这个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身上的那些图腾是怎么回事?”
随着问题抛出,嵇娘的脸色便惨上一分。
池越的话就像钥匙,将她不愿面对的记忆一层又一层地打开。
此时此刻,嵇娘所有的情绪都被池越尽收眼底。
见她如此,池越便知道自己猜得不错。
她望着这个身形不过十三四岁的姑娘,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嵇娘喃喃。
好像有什么画面涌入了脑中。
她依稀看见了满脸恐惧的蔡叔,看见了咒骂挣扎的三元......还有......哭泣着的自己......
可是自己怎么看得见自己呢?又不是在照镜子。
是谁,在看着“自己”?
是谁,在看着嵇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