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顾相以不信是他,只当照片里面的人是飘入顾家,与顾家格格不入的一抹游魂。
尽管人坐在顾相以前方的不远处,他也不认,反倒是反问,“你是谁?”
他和覃响进到酒店,就被工作人员用去医疗室的借口带到了这里。从八层的酒店来到另一栋别墅的二层,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户里面坐在沙发上身姿板正、周正得体的少年,和照片上的人除了穿着外一模一样。
一定不是顾络尤!
一定不是顾络尤!
一定不是那个不管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哪怕是下葬了都吓人的父亲!
“顾络尤。”
少年说出口名字,清雅端庄地笑着,他的笑容不似覃响得灿烂,像是清潭上飘过来的花环,美丽动人、香气怡人,哪怕最终随着潭水流走,也给人带来了一天中最舒适的时刻。更是顾家教导的完美笑容,偏生看不出来一点模板。
覃响搀扶着顾相以的胳膊想进去,询问医生,还未动,后者便将胳膊收回去,右侧一步。
覃响念着他的伤,目光一直跟随着,瞳孔里播放着顾相以一点一点像开了0.5倍倍数的手部动作。
顾相以的手里握到了血流,没把它放走,死死地攥在掌心里,似乎想把它变成最硬的石块砸碎眼前的玻璃,握了很多、很多、快了,要溅这个满嘴谎言、暴力的人一身碎渣!
优雅、暴|力。
得体、出|轨。
清纯、强|暴。
顾!络!尤!
你怎敢!你怎敢这么欺骗一个人、对待一个人!
为什么在自己死后的世界里,要有父亲的出现!他都已经死掉了!还要他怎么死,才能去到没有父亲的世界。
“顾相以。”
覃响觉得,现在顾相以的状态……不太好。
明明只有手受伤了,怎么全身都在流着血?
抖得一颤一颤又一停的发丝,微不可见地抽搐像是皮肉下的骨头都碎了,轻微一动,显出是骨头咬人般得窒息,他定是很疼,才导致动作幅度长短、大小不一,让所望之人也感同身受得难受。
顾相以抑制的眼泪全部都倒在了眼眶里,硬生生地把眼睛憋到通红,红得滴血,看似恐怖,却是眼泪一点一滴组成的骇人的谣言,无需人知道真相!这就是真相!
顾相以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身经历,便是上告、指控顾络尤的证据,如果法院觉得证据不足,顾相以能将自己的眼睛挖出来、耳朵切下来、肢解自己,桩桩件件数百件证据告他!
可是……没机会。
没有人管。
他们都说,‘夫妻之间的事情,只要不是本人,哪怕是关系再亲密的人,都说不清楚。’
不管的下场……
……
顾相以终是没有给任何人造成麻烦,松开了握拳的手,掉落到地面的不是血液,是三个人其中的谁?
他把泄气的左手背于身后,让背后的夜晚面对着独自狰狞、模样狼狈的手臂,一口气无声地呼出,情绪没有栓绳,怕它吓着人,让它回去了,礼貌地向有可能受到惊吓的覃响道着歉。
“遇到了不想见的人,不小心情绪大了些,抱歉。”
他能成为数百种模样,但他却抛弃了数千种模样,顾相以经常是这样子……想找一种能面对数人,也可以抵御数人的形式存在、长寿。
也曾经问过不同的家教,他们的回答是沉默,或是扯开话题,因为……在面对一个双亲刚刚离世的十岁孩子,能说的话只有公式。
后来,这个问题被爷爷知晓,跟顾相以说:“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你是顾相以时,世界上没有这种形式,相反,你是顾家的顾相以时,你从生下来就掌握着这种形式。”
“我回答了弱弱的问题,爷爷也像你一样,请教弱弱一个问题行不行?弱弱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十岁的顾相以未能回答出的话,十七岁的顾相以用眼睛说了,答案就是他所看到的人——顾络尤!
如果顾络尤只有对待别人的一面,不会衍生出对待爸爸的第二面,倘若、倘若父亲……父亲没有那么多面,是不是……
是不是……
顾络尤的身子刚动,前方就传来了极大的动静,站在窗外的人毫不遮掩想要逃跑的心思。
他见多了人跑的姿态,这个人还真是出乎意料,仅仅只是往后退了一步,脚腕跟绑了巨石似的,差一点就把地板砸烂了。
这眼神,摆明了就是不想让自己靠近、还有些厌恶自己。顾络尤自爆来意。
“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们,特意把你们请到这里来,还望两位配合一下。”
顾络尤诚恳地商量,搭上一副全天下的白花们都凑不足的一分脸庞,说服力直达巅峰。
他的外貌就是一颗开花的树,只需要轻轻摇晃一下树枝,掉落下的一片花瓣就足矣压了大地,除非天地倾覆,不然不会有所改变。
于别人是花,于被蒙蔽在鼓里、被他欺骗的人是花,在知他过往的顾相以的眼中,是结针的树,不该、不该出现在眼前。
这是顾相以看到他的第三面了,想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是一个七穿八烂的人,但说不出口,要真是因为教养和素质就好了,这样子还能遮遮自己的无能和懦弱……
不敢就是不敢,怕就是怕,有什么不能说的?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一切都是顾络尤的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在顾络尤的面前,顾相以始终都是三岁的模样与心智,因为……因为,那是个由顾络尤一手造成的永远不会反抗、也反抗不了的年纪。
包括,包括在顾络尤动的时候,顾相以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抬起了一只脚。
不是逃跑,而是蓄力,如果,如果顾络尤要伤害爸爸,顾相以会用尽毕生所学,与他同归于尽!
“如果要问问题的话,还请你快一些。”覃响抓住身旁顾相以又开始握拳的手,手指温柔地一点一点化开顾相坚硬如铁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察觉到他想逃离,抓紧,大拇指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虎口。同时,也看穿了他的害怕,挡在他的面前。
“我的朋友是个胆小鬼,有什么问题你问我。”
不……
是,是胆小鬼。
不,不能让爸爸和他接触!
不能让父亲看到爸爸。
不能再重蹈覆辙。
“问,问我。”顾相以上前一步的脚轻盈地像是插上了翅膀,许是心灵抖落下来了一点负担幻化而成,让他与覃响并立。
抬起两个人紧握的双手,微微动,在覃响的视线下,一步步抽出手、脱掉外套,翻转,用最干净、没有一点灰尘的里面的布料给他擦掉手中的血迹。
刚染上没有多久,既能擦得起来,也能擦得干净,完成后,抬头,见他不说话但却理解的模样,好似就是在被爱的环境中长大,多好、多美……
“你先离开,他找的是我。”
“好,我在下面等你。”覃响跟他挥手,又跟房间里面的人点头,想骗的人离开了,顾络尤应该不会再装了。
顾相以的脑海中出现这个想法,反而变相地说出了一个事实,他根本就不了解顾络尤。
“你既已知道我找的是你,就交出来、再跟我走一趟。”
果然如此……
顾相以拿出项链的时候,就能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被找上门,但没有想到是现在。
顾络尤竟然在海德堡!就算是在又如何?发现了这是顾家的家传之宝又怎么样?等一下,顾家的传家宝为什么会有两件?
他死了之后,这个世界上应该再无项链了!为什么眼前的父亲要找项链?为什么他要来到海德堡找?不对,不对,这不是死后的世界,这是另一个世界!一个有着爸爸、有着父亲、两个人还不认识的世界,且在这个世界里,爸爸身穿着校服,是学生!
学生?
顾相以的呼吸急促,他的脑海里面有一个激动、大胆、快疯掉的想法,他迫不及待想要证实!
“今年是几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