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当然会。”予翀又笑一下,旋即冷漠地说,“不过那有什么,古往今来,冤死的人也不止他一个。”
“你明明答应过!”柳乐气得声音都变了。她原本是要婉转些的,但说着说着事先想好的一套辞令全忘了,也顾不得予翀可能不高兴,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予翀站起身,和她隔案对视,“我明白了,纯粹是场交换。我救他,你才嫁我,是不是?”
“不是。”柳乐还没有完全昏了头,她平平气,说,“我嫁给你心甘情愿,与其它任何事情无涉,但是殿下也确实答应过我。——我愿意嫁的人,不求他声名显赫,只要他是一个言出必行、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好,那记住你这个心甘情愿。”予翀深深看了她一会儿,又坐下,恢复了先前的闲适姿态,“不过你的言下之意我也听出来了:要是我反悔,咱们之前那些盟誓便不作数了。”
柳乐脸有点儿红:“咱们是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祖宗,当然作数。并且我知道殿下绝不会言而无信。”
“对,拜过天地当然作数,走到哪里都作数。”予翀抬起眼,向着她笑了。
“那么殿下……”
“言而无信倒不至于,不过我记得是答应过不去为难他,可没答应放他出来,我没那个本事。”
“可你明明能够随意……”柳乐气结。
“你说上次杀那人么?你倒很会拿我的把柄。”予翀好笑似的看着柳乐,心平气和地说。
“不是。”柳乐的脸红了个透,“上回你救了我和计姑娘,我感激之至。我知道,取人性命对殿下来说也并非小可之事,但因是正义之举,殿下便可做。这回有何不同?”
“这回不一样——”予翀摇头,“那天我亲眼看见他对你怀不轨,当然忍不得。可计员外郎这案子自有人审理裁夺,安心等着便是,大可不必我胡乱插一脚。”
“计员外郎的家人已经等了三个多月,已经十个月没有见到他一面,如何安心?”
予翀想想,说:“那么我派人去劫牢狱,把计员外郎送到个平安之处,让他的家人能够与他会合?”
“如何做那盗贼行径?”柳乐又忍不住气恼,喊叫道,“计员外郎是堂堂正正的人,为何不能堂堂正正出狱?”
“对了,他可是个堂堂正正的人。”予翀的声音还是低且平静。
一时间柳乐心全灰了,知道再怎样求他都没用。不,是她自己没用,想不出任何办法。她气恨着自己,又拼命忍住气,憋住泪。
予翀凝目看着她,张口道:“你想要计员外郎堂堂正正出来,又着急,不肯等着衙门结案,这就难办了。仗着王爷的势力,就算是堂堂正正?再说关他的不是我,我也没权力一句话就放他。或者你说得再明白些,想要我怎么帮忙?
柳乐听他有松动之意,急忙说:“不要你放他,只要你去请皇帝过问一下,让他们管这案子的人不得再拖延,尽快集齐人证物证,拿证据断案,不许有人从中弄鬼,并且未释放计正辰前,允他家人探望。”
“倒也不麻烦,”予翀似笑非笑,“你再想想,只要这些?”
柳乐果真想了一想,犹豫着说:“若能借出案宗让我瞧瞧,或许——”
予翀笑出声,打断道:“你还想查案?”
“对!”柳乐吃他取笑,反大胆起来,“这案子或许复杂,但计正辰是否牵涉其中,我不信有多么难断。他们不嫌自个儿无能,那我也不怕试试,他们敢说公道,我更敢,他们谨慎是为保住自己的官帽子,我多事是为不让好人蒙不白之冤!”
“你不若直说你是为计正辰一人。”予翀的语调冷如冰。
“殿下路见不平,不也是拔刀相助么?我为何不能为朋友?”
予翀哼一声:“我想他大概不会愿意让一个女子为他费心费力。”
“可是并没有给他别的办法,关了他这么久,有何人肯听他为自己辩解一句?”
“计晨何其有幸。”予翀深深叹息,“若是我陷于牢狱,恐怕没人会为我做这样的事。”
“殿下不会碰到那种事。”
“世事难料,你不明白?”
柳乐不语。
“假若真有那一天,你会为我四处奔走求情?”予翀追问。
这问题无法回答,柳乐知道,不管她怎样答,他都不会高兴。
“若果真碰到那样一天,我也无能为力,愿与殿下同生共死。”
予翀只低哼一声。
柳乐也不指望他会信。
“你可考虑清楚了,这次我帮计正辰,以后我不会再答应你别的事。”
“我不会再求你其它事。”柳乐不假思索答道。
“那便一劳永逸好了。”予翀不瞧柳乐,握着酒杯,又歪在坐榻上,“省得你再来跟我说计正辰这般计正辰那般,我懒得听。我明日就去请求皇上放了他,我为他作个保,皇兄便是不高兴,也定能答应我。到时会将他官复原职,且写在邸报上,昭告天下,说明计晨涉私采铁矿一案,经查无此事,还他个公道。除非将来另有确凿证据,绝不再抓捕他。做到这步,你可满意了?”
柳乐没想到他突然这样痛快,倒没话答了,只说出谢谢二字。
予翀坐直身,看了她半晌,突然咧嘴一笑:“没伤了和气吧?我们这好像是婚后头一次见面,你过来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