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珠背上汗涔涔的,里衣都沾透了,她真被二郎给带坏了,怎么能想象停在里面的是世子的手指?
大伯养尊处优,应当不会像裴玄朗这样,跟着那些士兵学了些没皮没脸的话,就是将来娶了妻子,肯定也十分温存,不似二郎喜欢把她弄哭,装不了几日体贴的。
她发怔的模样实在可爱可怜,虽然此刻无声的乞求只会教他得寸进尺,但裴玄章还是迟疑了。
女郎毕竟鲜妍娇弱,他磋磨得稍狠一些,她便惊颤得厉害。
哪有正经人家的女子会接受如此荒谬的事情,他既然应承做下,就应当把此事看成差事,顺顺当当瞒天过海,而不是横生异心,想要她接受换一个丈夫。
他们之间无情无义,不过是缱绻过一夜,只是他还没有娶妻,总觉得自己对她是应有责任的。
然而弟妇不需要他负什么责任,她与他不熟,也不想与他熟识,只爱玄朗。
裴玄章按下这份心思,动作也慢了下来。
谢怀珠装聋作哑,隐隐盼着他继续下去,然而二郎该开口的时候不开口,不该开口的时候却非要细究,他问:“要不要我轻些?”
裴玄章虽不过是自欺欺人,但他想如今以弟弟的身份,她不作声,也是同意的。
作为丈夫,他也该探索一些让她高兴的方法。
车轮辘辘,碾过一颗石子,谢怀珠像一尾离水的鱼,拼命抑住声音,却被迫跪起,主动撑住他肩。
第二个了……他温水慢煮,水磨似的工夫,谢怀珠不解,她想,这应当是算顺从的呀,怎么他就缓下来了。
偏偏他还要来问:“盈盈,是不是有些受不住?”
她眼含珠泪,气到无处说理,然而这只让他抽丝剥茧的动作缓了片刻。
裴玄章思忖此刻即便不扶着她,她应当不会掉下去,于是腾出手来,温和道:“出些汗会舒服些……要不要吃一颗蜜饯,甜甜嘴?”
谢怀珠一口气闷在胸口,她被他握在掌心玩弄,现在吃得下蜜饯么?
然而随即一种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他要甜哪?
她连忙摇头,惊惶万分:“我要生病的!”
但他若要强制如此,她也不反对就是了。
裴玄章环顾四周,近乎密不透风,不会着凉,他自然不会在这种地方同她真做出什么来,然而他心怀卑劣,为这一口理不顺的气,极想与她计较。
他听二郎说起过为他传授课业的夫子,那应当也是最符合她口中“老学究”一角的男子。
自然,二郎与那先生不对付,言辞间免不了会有些许夸大。
年近六十,牙齿落了一半,头脑早已不甚敏捷,却还常常陶醉于自己中榜那日的辉煌,或许是觉得将考试说得太通俗易懂难以收获学生信服,故意往诘屈聱牙的路子上走。
酸腐而刻薄。
裴玄章目色沉沉,将手递到她唇边,言简意赅:“盈盈,学究教你噤声。”
女子哭哭啼啼是很令人生厌的一件事,然而他偏偏更爱看她梨花带雨多一些。
……
马车行进迟缓,红麝中途想着娘子坐了一路,或许会腰酸,鼓起勇气靠近车窗,想问一问娘子需不需要吩咐,却只听见一声低低的呜咽,像是在与姑爷怄气。
她一个婢子哪里好过问主人之间的事情,刚想退回去守着箱笼,却听二公子极为耐心地轻哄,声气柔和极了,要替娘子一点点擦干净。
像是已经将妻子哄好了。
但不知二公子是怎么惹到娘子了,她搀扶娘子下车时,谢怀珠双颊仍有泪痕,像有些站不稳。
要不是知道丈夫还有事情,谢怀珠才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他,但在下人面前,她不会不给二郎颜面,让人白看笑话,因此只用帷帽遮挡了气鼓鼓的面容,低低威胁道:“你睡西厢房,我不要和你住一起了!”
欺辱一个任他施为的年轻姑娘,确实不是什么君子所为,罗裙一层层系上去,裴玄章只留了她擦泪的帕子敷伤,闻言静默片刻,才叮嘱道:“能教你消气就好,让下人将东西都搬过去,你不要自己动手。”
女子的心事确实难以捉摸,她分明是尝到一点甜头了,但清醒过来又翻脸,好在他确实不曾做得更荒唐,否则她行走不便,还要担心备用的两三条手帕擦不擦得干净,万一落到地上去,徒惹奴婢笑话。
谢怀珠不过是口是心非,哪是这个意思,要对她用强,霸王些就是了,又一副为难神情做什么,察言观色的本领都用在这上面,她哭一声都要缓缓。
一个不妙的猜测浮上心头,如果真像阿娘说的那样,二郎已经到了体虚的年纪,有心却无力,又羞于启齿,怕惹她伤心,不是想法子让她早睡,就是要在这上面吊着人一口气,教她不上不下的难受?
哪有新婚的郎君说分房也不生气的,她会不会是中计了?
红麝扶着娘子从侧门入,府里是备有小轿的,但谢怀珠却神情恹恹,她不想立刻回院子里去,只想四处走走,透透气。
府里做粗活的奴婢大多还没见过新过门的二少奶奶,更不熟悉她带来的婢女,只是谢怀珠戴了帷帽,衣着不凡,即便在后宅闲走,旁人遇见了也远远避开,并不上前多问。
侍女小厮们将她的衣裳器具都挪回院去,谢怀珠随处闲逛,不知不觉走到水榭花台里,那里还盛放着几枝花。
秦妈妈说天气好的时候沈夫人最喜欢坐在这里听琴,琴音从岸边随着水声花香一道送过来,清幽雅致。
水面浮着几片碎冰,到底是萧索时节,她无心招乐工吹奏,只想坐着喂喂鱼。
远处有年轻女孩的笑声,叽叽呱呱像一阵飞来的云雀,红麝蹙眉,刚想扬声制止,谢怀珠却示意不必,起身随手阖上雕花木窗。
她泛舟采莲、和邻里女子一起捣练浣纱,中途说起家长里短,并不比她们娴静多少。
“前人说鸟鸣山更幽,咱们今天也闹中取静,听听她们都私下说些什么。”谢怀珠露出些笑意,“让人知道我在这里,她们都不敢笑了。”
远处的婢女大约有些得意,未曾注意到水榭一处花窗悄悄合起,她蹲在水边看鱼,同人抱怨主子难伺候。
“阿弥陀佛,怀思堂那尊大佛可算是走了,我阿娘不知费了多少工夫,才把我塞进夫人的小厨房当差,才清闲几日,就要我换着花样给他炖汤,炖来炖去也不合那位爷的心意,咱们世子爷还没这么挑嘴呢,伺候好了是本分,伺候不好就是罪过了,自打新妇过门,摔摔打打的,没一日消停。”
谢怀珠蹙眉,府里有名有姓的主子不多,她没听婆母说过有难伺候的亲戚住在镇国公府。
婆母和世子都不反对这门亲事,还有谁会反对她嫁到裴氏?
那婢女的同伴却不肯放过她:“你也别乐得太早,那位又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他一日站不起来,你不是照样要战战兢兢地伺候?”
“到底还是你们管园子的人自在些,他是从不来逛的。”那婢女悻悻道,“看来还是得去烧香,但愿咱们二少奶奶肚子争气,一举得男才好,等事情过了明面,那位爷爱闹就在自己院子里闹,夫人才不会多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