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沉浮数十载,德妃自认对心怀怨恨的女子了解颇深,但凡给曲妍机会,她定会把曲婉拽下泥潭,不留余力地嘲笑讥讽。
而曲妍,她与德妃并不相熟,可德妃意图过于明显,她迂回多轮,只望德妃放弃此念。她是太常卿曲瑛的嫡长女,容不得这般糟践,还有曲婉,她也是曲府的人。
德妃见曲妍油盐不进,与她所想相差甚远,怒极,几经宣召后,便不再传唤她。明面上似乎已风平浪静,可德妃并没有歇下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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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府,书房。
曲瑛慈爱地问道:“妍儿,德妃娘娘寻你何事?”
曲妍在曲瑛面前很是随意,正在小口地吃着梅花糕,“阿爹,德妃娘娘真是糊涂得紧。”她将德妃所言,事无巨细地全部告知了曲瑛,顺便表达了自己的不屑。
曲瑛只是认真地听着,并无过多言语。
但实际上,曲瑛另有想法。
太常卿曲瑛多年前丧妻,只留下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女儿,便是曲妍。曲妍是曲瑛发妻所生的长女,也是曲瑛悉心教养长大的掌上明珠,在曲瑛心中,没人能比得过曲妍,包括曲婉。
曲婉的母亲季氏是在他的发妻去后,由曲家老夫人做主抬进门的,目的只是为了曲家延续香火,曲瑛应了母亲的嘱托,与季氏行周公之礼,但季氏只在两年后诞下了个女婴,便是曲婉。
老夫人开始不待见季氏,曲瑛对此也不闻不问,他本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在发妻去后更是如此,他只能保证给季氏和曲婉衣食无忧的生活,其余的皆不能。
在三年前,曲婉越过曲妍,先行出嫁,嫁予大皇子时,他就是不愿的,奈何是皇帝下旨,此姻缘不得不成。
曲瑛清楚知晓,他是个偏心至极的父亲,或者说他只把曲妍当作女儿,曲婉是万万不能越过曲妍去的。
娇生贵养的曲家大小姐,心气高,眼光高,哪怕曲妍从未直说,曲瑛也知道,她不愿意比曲婉低嫁,放眼整个盛京城,能入曲妍眼的也只有太子、二皇子、傅家大少爷,但这些人都是天潢贵胄、天之骄子,曲妍如今二十有二,婚事一拖再拖。
曲瑛也快拿不定主意了,他虽为太常卿,但曲妍嫁谁都是高攀。可如若是大皇子呢,二女共侍一夫之事历朝皆有,再不济除去曲婉也是可以的,只要曲妍能幸福。
曾经晋洛霄求娶曲婉之时,也有意拉他入伍,三年前曲瑛就知道表面无害、不争不抢的大皇子是条匍匐在暗处的毒蛇,他虽委婉拒绝对方的邀请,但也从未将此事往外说,毕竟他也是晋洛霄的岳父。
他曾想过,以曲婉的婚事为踏板,给曲妍一条通天路,奈何他能力不济,愧对于他心爱的女儿。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德妃所求,不过是曲妍入大皇子府,而他全力为晋洛霄效忠。这于他,也是必走之路,曲妍的将来在哪,他就在哪。
遗憾的是,曲瑛虽是位能为曲妍付出一切的好父亲,但他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若是在年前,曲妍能入大皇子府,此事还称得上是一桩美谈。可时过境迁,晋洛霄此刻早已身处悬崖边,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曲瑛为执念所桎梏,将自己给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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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佑宫发生之事虽被有心人得知,但并未传至曲婉耳中,她依旧在大皇子府正院过着安适如常的生活,直到桂嬷嬷的亲口传话将此打破,德妃有请。
今日晋洛霄奉旨,和太子、晋洛雲一起巡查京郊,不在府中,这即是德妃选的好时机。
曲婉甚少得德妃邀请,因为德妃时常借口诵经礼佛,少见外人,这虽是原因其一,更多的是她不愿见这身份低微的儿媳。
宸佑宫。
这些时日,曲瑛利用皇宫中的人脉,越过晋洛霄和德妃牵上了话,曲妍不同意的事情,曲瑛同意了。
这个结果也把德妃吓了一跳,她以为好拿捏的曲妍装傻扮蠢,而曲瑛却全力支持她,德妃对此没有异议,因为迎娶曲妍,为的也是曲瑛手中的权势。
曲婉随桂嬷嬷进入殿中时,德妃已等候多时了。
“妾身拜见母妃,”曲婉恭敬问候。
“起来吧。”
德妃先和曲婉话了许久的家常,随后谈到子嗣之事,曲婉表示歉意。她大致猜到是因她无所出,德妃才宣召她入宫进行敲点,但德妃之意并不仅限于此。
“婉儿,本宫只有霄儿一子,他是陛下的皇长子,也该给陛下和本宫添个皇孙了。你既做不到,本宫决意为霄儿纳妾,以为皇家绵延子嗣。”德妃语气轻缓,似在同曲婉商量,实则半点余地不给她留。
曲婉整个人晕头转向,“砰”地一声跪了下来,“母妃,妾身与殿下……”曲婉的心像是破了个大洞,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愿与人分享夫君,可皇家子,怎么能独守一人?
德妃给曲婉思考的时间,并不催促,曲婉识礼懂事,她会接受的。
过了片刻,德妃示意桂嬷嬷将曲婉扶起来,曲婉脸色惨白,眼眶红润。
德妃直言道:“想必你也能想明白,成婚三载,若你有所出,这事也不会这么早提,可……”她语气遗憾,将错全甩到了曲婉身上。
“你是霄儿的正妃,该有容人之量,待侧妃入府,你们好好伺候霄儿,尽早为本宫添个皇孙。”
曲婉嗓音有些嘶哑,“母妃,妾身可否问一句,您相中的是哪家贵女吗?”
待圣旨一下,曲婉终究会知晓,德妃便不隐瞒,“是你长姐,曲妍。”
“长姐?”曲婉身形恍惚,差点跌坐在地。
“本宫已与太常卿商议过,陛下也已答应下旨,她为嫡女,却为侧妃,你该知足。”德妃语气坚决,且带有一丝轻蔑。
是,她曲婉为庶女,却为正妃,还能求什么呢?可长姐,怎么能是长姐啊!曲婉内心崩溃,浑浑噩噩地出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