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砰砰砰’石头撞击的声音响起,那戎狄应声倒了地。
一个很稚嫩的女声响了起来,她是这么说的。
“我们都在干什么?我们是死人吗?我们都不会反击了吗?他就一个人,我们这么多人都在干什么?”
林尧缓缓放下了弓,那女声还在继续。
“都出来睁开眼睛看看。他没那么恐怖,他也是人,一砸就会死的人。看看,我这样一个弱女子都能砸死他,你们呢?你们这么多人还是人吗?是人就应该有动静,是人就应该反击。我们不会射箭,不会耍刀,但我们总会咬吧?会扯头发,会丢石子吧?都跟人打过架吧?就算连架都没打过,但都有手有脚有头有牙齿吧?就算我们打不死但也总能让他们疼吧?”
林尧认出了那个女声,那个女声是豆芽。
豆芽衣衫褴褛的将那趴伏在地上求饶的人扶了起来。
她的手上举着一个很大的石头,脚边躺着那个刚刚倒下的戎狄人,那戎狄人的脑袋被毫无章法的砸了很多次,脸被硬生生的砸瘪了进去。
豆芽仍在说着。
不,她是在呐喊着!
她冲着那群缩着的人呐喊着:“别坐这等死了。没有了那劳什子的守备军了,我们就只能等死了吗?我们的命我们自己不能救吗?我们是缺胳膊少腿了吗?我们能动,我们能活,活着就不应该只会等死,不应该只会缩在背后!活着就应该发出自己的动静!我们也有这么多人呢,不是吗?”
豆芽明明自己吓的脚都发软,整个人摇摇欲坠的,却比那青松还让人觉得直,比她手中那淌着血的石头还让人觉得坚硬。
林尧几人自屋顶飞身下了来。
豆芽看见了林尧,她噙着泪站在那望着林尧,嘴像突然卡了壳,话语截然而止,她就这样望着林尧,望着望着手中的那个大石块掉了下来,她笑了,笑得像个孩子。
林尧将怀里的翠红缓慢放下,走了过去,拍了拍豆芽的肩膀,说了声:“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
随即,林尧感觉到了她肩膀的颤抖。
豆糕自一个柜子里钻了出来,“哇”的一声就抱住了豆芽的腰,大哭出声。
林尧笑着摸了摸豆糕的头,捏了捏豆芽的手,好好的安抚了一番。
随后冲着那群还躲着的人喊道:“还不出来吗?还想躲着等死吗?”
林尧看见有人缓步踏了出来,一个,两个,三个……足有将近二十几人。
林尧转头对林嗔说了句:“将我们还剩的箭分给他们。”
等林嗔将箭分给众人后,林尧随手拿起了一根箭矢,面对着众人说道:“现在这箭可能不够,但没关系,先听着。”
林尧指了指那箭头,说道:“看到这尖头了吗?很锋利。若想活命,那就等人来了后,你们将这尖头狠狠地刺入那人的喉咙里。刺不进喉咙就刺胳膊,脚,胸口,总能刺中的。”
说着说着,她突然抿唇笑着比划了下,说道:“比丢石子,扯头发,咬耳朵效果应该好那么一点点,而且这动静应该大那么一点点。”
众人顿时失笑。
被悲伤,恐惧笼罩着的他们露出了这一晚以来难得的笑容。
林尧看见那群原本还缩着的人像是突然有了力量。
那些箭被人死死的捏着,捏到手都发了白仍不肯松。
随后,那脑袋被压扁的戎狄被人用箭补刺了一下又一下,直到身上布满了窟窿,那些人仍未停止。
有人默默的将那头与身子分了家的人收拢在了一起。
众人跪在那人身前,不停的轻声喃喃着“对不起”。
还有人奋起,一只手拿箭,另一只掏着石子,双手高举空中,咬着牙站在门口,一副随时准备反攻的样态。
此时此刻,她才感觉到:这群人是活着的。且这群活着的人,是一群有自己力量的活人。
林尧看到了手仍在发抖的豆芽。
她突然为自己有那么一刻想丢下他们只带上林嗔逃离的想法而感到羞耻。
她知道,以她和林嗔的轻功想要逃离这个满是漏风的茶楼轻而易举。
但现在,她不想离开了。
她是个卖茶的,怎么能离开茶楼呢?
…………………………
“诶,等等,等等,不是!箭,不是”
林尧目瞪口呆的望着那被人当巾帕一样随手丢出去,既没有达成任何伤害也没达到任何威慑性,只是软绵绵的空砸在地上的箭矢,嘴角抽动了一下,才将剩下的话呐喊了出来。
“箭不是这么用的啊。啊啊啊,仅余的箭也没了!”
那丢箭的人立刻转脸望过去,他空举着手偷瞄着林尧,一副小心翼翼的样态,好像生怕她会责罚他一般。
林尧将手里的木簪利落的扔出去,正中一个还躺在地上挣扎着举刀的戎狄。
她转头,深吸了好几口气,无奈的扯出一抹笑,安慰着那丢箭的人道:“没事,下次看准点就行,没事没事。”
林尧将那沾了血的木簪拔出来,就着那戎狄的衣裳擦了擦,蹲下,反手拾起一根废箭刺入另一个想要偷袭她后背的戎狄腹中。
这箭已经废了,箭头太钝了。唉,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林尧正想着,一道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