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爻:“……”
“补药?”俞劭本慢悠悠地坠在后头,听见这话,一下子窜了进来,“给谁开补药?”
俞劭说完,就感到一股寒意窜上脊背,不禁打了个寒颤。
“嘶,怎么突然这么冷……鸣谦,你快看看我是不是也染上风寒了?”
褚爻幽幽道:“是啊,快给他看看,一会烧起来,别把脑子烧坏了。”
江旻却说他没事,俞劭搓了搓手臂,还是觉得冷,跑去将室内的烛火都点燃。
褚爻看到跟在俞劭后面的鸦青,又将脑袋露出来,起身拉着鸦青上下打量。
“大半年都过去了吧……好不容易再见,又遇上这么多事,竟隔了两日才有机会好好说说话。”
鸦青配合地抬臂、转身,等褚爻看到满意才开口。
“相比分开的八个月,这两日能够待在少主身边,很安心。”
褚爻的心塌下去一块,抚上鸦青的发髻,“抱歉,是我不好……”
“好。”鸦青打断她,“少主好。是郁林
人坏。”
“郁林?到朔州去了啊,比蜀州还远……就是他们绊住了你?”
“是。郁林地处偏远、消息闭塞,我在那里待了很久……天空总是阴沉沉的,好像永远不会放晴。没有秋天,看不到卧龙湖那样的景色,也没有千重山上一望无际的雪。冬天湿冷、漫长,风一吹,骨头就像浸泡在冰水里……”
鸦青贴着褚爻的手掌仰头,语气中难得流露出鲜明的情绪。
“我不喜欢那里。”
话音落下,侍从从外面拉上了门,室内只余寂静。
褚爻将鸦青拢到怀里,许多话在舌尖滚上一遭,又归于缄默,惊觉言语在此时的苍白无力,只能紧紧抱住她。
俞劭气冲冲地摔了烛台,火苗不熄,在怒火下燃得更盛。
“什么狗屁郁林?这地方惹你不高兴,小爷我一把火烧了它!”
“哗啦!”
江旻往俞劭脚边泼了一杯茶,露出烧焦的一片衣摆。
“我看你是想先将自己烧了。”
俞劭的第一反应是躲,但他已经被茶水泼中,又想停下,脚下一阵拉扯,最终失去平衡往前摔去。
褚爻想扶他一把,但见季知禅伸出援手,便不再动作。鸦青被褚爻抱着,褚爻不动,她也不能动。
结果季知禅虚晃一枪,俞劭脸朝地砸出“咚”的一声,听着都疼。
褚爻被这变故惊得松手,和季知禅大眼瞪小眼。
“嘶……”
俞劭捂着鼻子爬起来,鸦青这时才搀了他一把。
“鸣谦说得对,你还是先仔细自己的安危。”
俞劭刚想说话,牵扯到伤处,疼得直抽气。
“别管他,长点记性才好。”江旻替了鸦青,扶住俞劭,却并不给他诊治。
季知禅将褚爻拉到怀里,下巴搁在她肩头,压住柔软的狐毛,见到藏在衣领里的痕迹,嘴角微微上扬。
鸦青凑近褚爻,视线落在她颈窝处,好似也想望进去一探究竟。
“少主衣领里有什么吗?”
褚爻浑身一僵,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季知禅顺势带着她往后退,“站累了?坐下说。”
众人围着桌案坐下,茶壶刚放到茶炉上不久,正滋滋地响。
“郁林……没什么可烧的。土地贫瘠、资源匮乏,没有少主送给我的那些漂亮琉璃和玛瑙,没有我爱吃的核桃,连青菜都少见。倒是有羊,但不是给人吃的。”
褚爻怔怔地看着壶流冒出的白烟,鸦青平日里最爱说三个字:嗯、好、是,说话也总是言简意赅、点到为止。
褚爻记得,有一次鸦青从林海回来,刀上沾着血。她说,在山下遇见了两名来云州求卦的旅人,不肯走,就把他们都杀了,永远留在这里。
像是在转述别人做的事,只是告知,仅此而已。
“他们将我关进地下的石室里,信鸽找不到出去的路,符箓也没用,只会让室内亮起诡异的红光。
“石壁、地面、甚至是头顶的位置,都爬满了晦涩的纹路,但这些,只有在施法时才看得到。
“我感到它们在牵引我的法脉,便想毁掉那些纹路,但好像……做不到。我在石室里待了两个月?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后来,黎沛父女出现,轻易就抹去了这些纹路。出了石室,信鸽还是找不到路,在郁林的范围里,它甚至连我都找不到。”
褚爻眉头拧成川字,迟疑地看向江旻,从他眼里读到了同样的凝重。
“是用来禁锢天师的阵法,但因为阿青空有法脉,只吸收了符箓中的法力……”
可若如今并非末法时代呢?褚爻想到这里,掌心沁出一层冷汗,她既庆幸鸦青无事,又懊恨庆幸之事与夙愿相悖。
“嘶。”俞劭扶着自己的鼻梁,含糊问道:“现在怎么还会有这种阵法?”
江旻递给俞劭一瓶药膏,沉声道:“道法鼎盛时,并非星阁独有,民间秘术百出,邪术更是屡禁不止,有阵法遗留不足为奇。”
褚爻眼中闪过寒芒,重重地敲了一下桌案,“问题是,是郁林一直有人在维护阵法,还是谁将这种阵法带到了郁林?”
季知禅握住她的指节,轻轻按揉,“不管是哪一种,将你怀疑的人,都解决就行了。”
“你是对的。”褚爻笑了一声,用力将拳头握紧,将空气挤碎,“早该开杀了。”
“不过。”江旻话锋一转,“阿青,郁林地底还有别的阵法吗?”
鸦青摇了摇头,“不知道。”
褚爻垂眸思索,“以郁林的条件,恐怕没办法布置覆盖全县的大型阵法,隔绝法脉气息的,应该是别的东西。”
江旻揉着眉心叹气,“除了阵法,实在想不到别的,还是传讯回去问问长辈们吧。”
“说起来,他们怎么会把阿青关进石室里?”俞劭涂了药,疼痛减轻许多,口齿也变得清晰,“那阵法是为了汲取天师之力,可郁林人不应该知道阿青的身份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