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隐隐地开始亮了,冉冉脖子上伤口的流血速度也减慢了,大概是她找到的草药发挥了作用。不妙的是,她全身都在冒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
实际上,在过去的一小时内,由于动脉受伤,她的身体已经流失了大约一升的血,如果不能得到及时的治疗,她会休克。
可是在这荒郊野岭,只有间或响起的一两声鸟叫,全无人声。
冉冉看着点缀着细碎金色晨光的大海,忽然间意识到,这或许就是她的归宿。
她没有力气走出这片沙滩,也没有条件发出救援信号。就算她能找到人来救自己,也不过是一只蝼蚁来搭救另一只蝼蚁。正如梁冰所说,她是一个受污染的实验品,塔洛斯不会放过她。
但她不甘心。
“不甘心吗?”
低沉的语调响起,带着蛊惑,伴随着被砂砾吸收的沉稳脚步声。
冉冉抬起头,不出所料,逆着晨光走来的人是蓝旋念。
他是来要她的命的。
冉冉还能笑得出来,虽然脸色已苍白近乎透明。
“不甘心,但我已经尝试过了。”她舔了舔干裂的唇,问:“简凝也是这样死的吗?”
蓝旋念脸上出现了一瞬的恍惚,然而也只是一瞬,
他淡声道:“没有人逼她,她只是太厌倦真实世界了,所以用自己唯一知道的方法逃离。”
冉冉说:“那她比我幸运,至少她真的逃出去了。”
她用手指划拉着金黄的沙子,贪恋着冰凉粗粝的触感,头也不抬地问:“你准备怎么处置我?”
蓝旋念安静地看了她两秒。
她已经没有力气了,所以才坐在沙地里,周身透着一种脆弱感,尚未干涸的血液蜿蜒在雪白脖颈间,造成奇异的视觉冲击。
他声音温和:“这取决于你。”
“你的意思是,我能活?”
“如果你表现得足够好,或许可以。”
冉冉一手撑着地面,很慢地坐起。
仅仅是这个简单的动作,也让她的喘息加快了。
她就这样一步步地走向蓝旋念,散落的发梢被海风吹起,拂在锁骨上沿,突出那里的弧度。
蓝旋念甚至不愿意多走一步,只是安静地等她过来。
就像猎人等待如期而至的猎物。
终于走到他近前,冉冉勾住他脖子,由于有过梦中那些难以诉诸于口的情节,所以熟稔地贴住他唇,若即若离地触了触,专心致志地索吻。
还好,他没有咬紧齿关,而是配合着冉冉,慵懒又专注。
良久,冉冉停下,问:“这样够不够?”
他的眸色如同深冬的天空,看不出是暮色将临,还是晨光迟至。
“够了。”
蓝旋念喟叹一声,伸手勾住冉冉下颌,认真地看了她两秒。
然后,他退后,指腹沿着她的锁骨下移。
那一瞬间,冉冉的瞳孔骤然放大。
甚至不需要低头,她就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
那种感觉,和百年前如出一辙,是尖锐的器物侵入胸口的痛感,伴随着浸透百肢百骸的冰寒。
蓝旋念收回手,掌中一把散发着浅蓝色光泽的冰刃正在迅速收缩,其上残存的几滴血就像是荷叶上的露珠一样无声滚落。冰刃变成近乎透明的手环,贴合在男人手腕上。
他慢条斯理地拉起袖子,盖住那件物什,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冉冉颓然倒地。
她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再见,苏冉冉。”
海边的天色渐渐大亮,冉冉的意识世界却陷入一片漆黑。
在黑暗之中,她猛然推开一扇门,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坐在窗前,姿态娴静,背影窈窕。
这个房间陈设精美,就连玻璃窗外的蔷薇花都开得娇艳,冉冉大气也不敢出,怕吓到这个琉璃般的少女。
窗边的少女缓缓回头,面容稚气未脱,目光中却带着通晓世事的狡黠,“你终于来了。”
“你是谁?”
“为什么要问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冉冉看着那张和自己少女时一模一样、只是更加白嫩的脸,认命般地说:“我想,你是简凝。”
女孩折了一枝含苞待放的粉色蔷薇,放在鼻尖闻了闻,笑着说:“真聪明。”
冉冉小心翼翼地问:“所以……这里难道是天堂?”
想到自己英年早逝,她有点想哭。
简凝失笑,“刚夸你聪明,怎么就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