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经让江清婉知晓了林深致被我强迫、身不由己后,接下来便是说服林深致参加科举了。
只是林深致在知道了我的想法后,第一次失了翩翩公子的气质,展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之色。
“林某人不解,且问郡主此番到底是何意?”
他到底是猜到了我先前夜夜让他念书,其实是为了让他能一举高中。
我仿佛没有看到他脸上的怒色,轻笑着道:“你好歹是我府上的人,若空有一副好皮囊,别无长处,岂非让本郡主被人笑话?”
“…郡主既知我因何缘由不入仕,为何还要这般强迫于我?” 林深致咬牙不言,沉默了许久才道。
原来那天晚上他是装醉,故意说那些话给我听的啊!
虽然不知道他那般是为何意,但这并不重要。
我不以为意,道:“大丈夫志在四方,因着一些仇怨失去抱负,岂非笑话?”
这些道理,我还小的时候便在父亲那里听说了,父亲膝下无子,唯我一个女儿,自母亲去世之后便不再续弦,他满腹亲情都付诸在了我身上,待我疼惜无比,但又不愿我长成娇气的女儿家心性,便日日教我读书,把我当男儿般教养。
父亲当年才华横溢,对待朝政颇有远见,尚是年轻之时便被先帝看中,委以重任,之后更是登上了丞相之位,朝中上下对他无一不感到钦佩,被他教出来的我也未曾让他失望。
从小到大,即便是放眼整个京城,也极少有人比得过我的聪明才智,以至于在林深致出现之前,我都被父亲称为是他最得意的学生,想当初父亲还曾戏言,要我以后继承他的丞相之位呢!
想着这些,我看着眼前赌气的林深致,不禁摇了摇头。
我父向来以国事为重,教我时便说过人不该困于儿女私情,久而久之,我也养就了堪比男儿的胸怀远见,少了许多小家子气,如今看林深致因着从前恩怨放弃自身前途,未免感到遗憾。
林深致似被我说通,握紧的手缓缓松开了,见四下无人,便叹着气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当年我恩师王丞相,满腔爱国,为圣上尽忠职守,最后、最后还不是因为被圣上忌惮,落得一个满门抄斩、不得善终的下场!”
被勾起心中事,林深致越说越悲愤,道:“不仅如此,就连他爱惜了一生的女儿……都是在那深宫受人唾弃,最终病重身亡!先皇后病重之时,那所谓的九五之尊甚至未曾去看过她一眼!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马之谊、数年的同床共枕,到最后都是不得他一点怜惜!你让我如何为那样的人效力!?”
听他话里有着浓重的悲痛之情,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我不由得沉默了。
原来这世上竟也有为我父女二人的遭遇感到不甘若此?
我顿时感到头痛不已,喉咙酸涩难言,从前那些不堪遭遇一点点浮现在脑海之中,想起我见亡父最后那一眼,他充满慈爱地嘱咐我要照顾好自己,我便悲从心来,潸然泪下、泪流不止。
从小到大,我从未有这般人前失态的时候,即便是当初被宫中后妃排挤、万般嘲讽之时,我也还是端庄高傲的皇后。
林深致见我悲泣,不知所以,一时哑然。
我素来理智,此时强行压下心中悲情,皱着眉头用言语激他,“既你对王家满门抄斩之事耿耿于怀,何不尽快入仕,待得权势之时将那背后的真相查个一清二楚呢?一个大男人在这里自怨自艾,成什么样子?”
林深致被我戳中心中之痛,欲言又止,一时无话反驳。
“可若那幕后之人是……”
“是皇帝又如何?!”
我终究是没有压住心中恨意,失了理智沉声怒道:“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即便是皇帝,也要为之付出代价!”
我恨透了沈景川,我不愿再见他便是怕自己未能忍住,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拿刀剜了他的心!
林深致显然被我这般样子吓住,愕然怔住。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只知道那天之后,我又生了病躺在床上。
谢诗行的身子本便不宜轻易动怒,我一时没注意,怒火攻心,这才又感染了伤寒。
从前回忆涌上心头,我躺在病床上流着泪怔然,春柳只当我与当初病重时一样,念起了与沈随安之间的情,才会这般伤心,她也跟着难过,伺候在床侧替我感到不值。
从那以后,不知是不是被我所激,林深致读书更加用功了,即便是我,见到他的时候也不多,不仅如此,江清婉来我府中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听下人说,他二人在院子里时常有说有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