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盏灯未点,只有月辉撒进来,照出了许多细木条的影子。
桃瑾视野朦胧,头脑昏沉,歪斜着走了好几步,终于一头栽进了床榻。
她将自己裹进被褥,但还是忍不住地发抖。
好冷啊……怎么会这么冷……
刚才夜里走沙漠,庇护他们的大氅,其实就是桃瑾的法力。他们罩在了法力里,彻底避开了寒冷。而桃瑾,如同罩了层空气壳子。
毕竟从始至终,她的外壳,都只有她自己的法力。
她从闷热的被窝里探出头,艰难透气。又冷又热……
她能听到房间外,他们在说话交流,但完全听不清内容。嗡鸣声几乎要炸掉她的耳朵,把她的大脑完全搅成了浆糊。
不知过了多久,她仿佛已经昏了好几个时辰。
“吱呀——”门开了。
一个黑色人影缓缓走到床边,俯身看她,伸手探她的额头。
她干脆裹着被子起身,耷拉着眼,满脸透红。分明身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但她仍旧死死拽着被子。
“青岳,我可能着凉了……但是应该睡一觉之后,明天就能好。”
她皱着眉,挣扎了好久,才艰难伸出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白:“这里,你睡这里……”
话音一落,她就迅速收回手,重新缩进了被子,不想承受一丝寒气。
人影极其听她的话,脱掉外衣后,坐在了那片空白。
烛火依旧未点,只是地上的影子渐渐移动了位置。
她盯着那人影看了半晌,似是不满意,又改口道:“不行,这样你盖不到被子。要这样……”
她拉开被子一角,敞开被窝:“你进来。这样我们两个都能盖。”
她说得极其认真,仿佛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人影顿了顿,看了眼她红扑扑的脸颊,最终还是挪了过去。
桃瑾手臂绕过人影的肩,将另一半被子让给了他。
“你把那个角给我。”
人影听话照做。
她合起两个角,用力捏了捏,给人影展示:“这样,被子才可以把我们两个都包起来。你看……”
她指尖生出桃粉法力,化成绳索,固定住了两只被角。
等确认好被角不会松动,她小心翼翼松开了手,眼眸透亮:“你看,神不神奇?这是法力,我们妖天生就有的,你们人没有……”
“嗯?”她轻哼了声:“不对,我和你说过了。我和你说个没说过的……我想想啊,我想想……”
“我给你讲我和徐放词他们第一次遇见吧。那是在,岷州。那可是个大案子,新婚夫妇在洞房花烛夜,双双丧命……你猜,谁是凶手?”
人影笑了笑,从身后环住了她。
桃瑾一下扭头看他,惊讶不已:“青岳,你怎么像个大冰块一样。好舒服!”
她往他怀里钻,烫得他燥热不堪。
“你猜不出来不要紧,他们两个刚开始也没想出来。还是我帮着才……哼,就是那一次,徐放词,差点杀了我。”
人影一下僵住,迫切地看进她眼眸,慌乱在里面探寻。
桃瑾任由他打量,迷迷糊糊地,继续说道:“也不对,他已经杀了我。要不是我碰巧抓掉了他的翡翠,翡翠还正好掉在了我嘴边,我就已经,死了……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我当时,真的以为,我要烂在那个张府里了。”
说到此处,桃瑾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得很苦。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但是距离开岷州,不过才一月而已。
仇人依旧是仇人,什么都没变,也不会变。
“你之前说,我们关系很好。根本,就没有。他欠我,一条命。”
人影猛地顿住,不敢再去看她,臂弯却收得更紧,生怕她挣脱了。
并不陌生的记忆翻涌上心头,始终磨不掉的疙瘩,越磨越大。
他深呼一口气,抬眼看向桃瑾,声音颤抖不止:“我错了。桃瑾,我错了。”
“嗯?”
桃瑾眯起眼,费劲去瞧他:“你是,谁啊?你不是青岳吗?”
“不是,我不是。”
他握住她手,让她去摸自己的手腕,带着她的指腹在莲花烙印上蹭。
桃瑾摸过整颗莲花,恋恋不舍地流连了好几遍,才豁然开朗:“朝暮!你是我的朝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