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青岳也不免惊奇,“你和你的徐道长,昨天晚上……啊?”
桃瑾冷眼瞧着三人,对他们丰富的想象力嗤之以鼻。
“没见过酒洒在衣服上吗?喝酒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薛殷捂着嘴,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你,你们,喝酒竟然不叫我?!”
“停!”代青岳及时叫停他们,“这些都不重要,先吃饭!你们都不饿吗?”
“饿!我饿了!”桃瑾蹦跳着去挽住她胳膊,没来由地开心,“青岳,你点了什么?”
“还没点,等着你去点。想吃什么点什么。”
“好嘞!”
大堂人声鼎沸,酒杯横倒一片。
他们只是其中再寻常不过的一桌。
金禅一会儿塞一口卤牛肉,一会儿塞一口三杯鸡,吃得满嘴流油。
薛殷正要再叫一坛酒,却被桃瑾摁下了手。
“桃瑾,怎么了?自己偷摸喝酒,不许我们喝?!”
“非也,非也。二者怎可同日而语?昨日清闲,而今日,我们得为明天早上做准备。”
她耸耸肩,“要是你们谁喝大了,明天起不来,这谁负责?”
“我……”薛殷满脸通红,“胡说!你就不会醉吗?!我可是水云阁少主,我比你能喝!”
“不不不,你问徐道长。我昨天喝了都快十坛,一点都没醉哦。”
众人皆看向徐放词。
他从始至终都未动筷,一直小口抿着茶水。
“放词兄!快说!真的假的?!”
桃瑾眼眸张大,眨眼间,如同有万千繁星闪烁。
“真的。”
“哈哈!我说吧!”桃瑾朝着薛殷耀武扬威,“怎么样?服不服?”
“服,服!我,我给陈子昂他们送信了。他们两个,到现在都没回……”
“……咚!”
薛殷晕头转向,最终一头倒在了桌上。
代青岳连连摇头,“啧啧啧,喝到半坛了吗?”
“徐道长,我们喝一杯!”
金禅给徐放词倒了一杯,推到他空荡荡的面前。
“好。”
桃瑾震悚,他竟然不拒绝,马上就要拿起来喝?!
真的不记得昨天醉成什么样子了?!
“等等!”
她拿过他手中酒杯,“徐道长,我帮你喝吧。”
“……好。”徐放词轻轻应了一声。
代青岳又是摇头,“装样。”
倒不是桃瑾不想逗他,而是时间真的紧迫。万一他们赶到敦煌时,幕后者也不知所踪,甚至让他抹掉自己的全部痕迹,那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众人用好饭后,遍各自早早歇下,除了白天还在呼呼大睡的某两人。
沅陵最高处,有一凉亭。
一人静立其中,眸底映着底下万家灯火。
桃瑾缓缓走到他身边,小声开口,“徐道长睡不着?”
“嗯。”
“是有,什么心事吗?”
徐放词偏头看她,眸子里染着朦胧夜色。
“想到了,我师傅。”
桃瑾听薛殷说过,自己先前的朋友也屡屡提到过,算有个一知半解。
“嗯。李诡,你们捉妖师世界里,至今还有许多人称赞他。说他,一生为人间太平呕心沥血、牺牲所有,不娶妻、无后代。”
夜风拂过她的发丝、亮眸,她却异常平静,“其实我不理解,婚姻与事迹的关系。话本里,伟人不娶妻,是大义;伟人娶妻不回家,亦是大义;伟人娶妻顾家,还是大义。”
“这背后总有一个可有可无的妻子。人们总说,她们牺牲颇多。明明她们对伟人的事业毫无贡献,人们却一直在盛赞这种牺牲自我、成全他人。”
“我不知道这种盛赞对不对。但是一连串话本看下去,人们对这种牺牲仿佛习以为常,但是只要牺牲的人从女子换成了男子,境况就大相径庭了。”
她深呼一口气,“女子没有成就,说她耽误男子、说男子不值当。而男子没有成就,就纷纷对女子说,总有一天,士兵会变成将军。”
下方的热闹仿佛停滞一瞬。
她从混乱的思绪中缓过来,“我不是说你师傅,只是突然想到了以前看过的话本。”
“我对人间了解得还少,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徐道长别介意。”
谁料徐放词眸光竟柔软了几分,“这样,很好。”
“什么?”
“‘庸常之中,微芒不朽’,很好。”
桃瑾笑了笑,眉眼明亮,“其实我之前还是只狐狸时,除了偷鸡,还会去捡他们不要的书本。”
“想着,一旦化成人形,我要去考科举,当妖状元,惊艳所有人。但是……”
她有些羞愧,“每次对着四书五经之类的,看不了一页,我就睡着了。反倒是什么风趣野史、稀奇话本,看得停不下来。”
“如果……”
轻柔夜风吹散他的声音。
“徐某自小抄诵四书五经,如果,桃姑娘依然感兴趣……”
如同有羽毛拂过桃瑾心尖。
她轻微抖了一下,却也知道他接下来的话,“明白。以后我有什么想了解的,我就来找徐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