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瑾看了眼石板上完好无损的小鱼,又看了眼房屋顶上那道身影。
“这条小鱼,我去拿给徐道长。”
代青岳眉尾一挑,语气颇为意味深长,“去吧。那条味道正好,这条盐放多了。”
桃瑾飞身上屋,放低脚步声靠近。
谁知那人警觉非常,在她刚走两步时,手上捏好了决。
要不是望月状态不对,就不知道会有多少符纸一齐飞向她。
“徐道长,是我。”
她将石板鱼和筷子端给他,语气并不关切,倒像个念着词的冰冷木偶。
“吃点东西吧。快到沅陵了,到时候可能就没时间这么悠闲了。”
徐放词并不接,只拱手道谢。
他自始至终绷着脸,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似乎什么也没装。
桃瑾自然而然去看他的手,目光便瞥到了他露出的那截手腕。
皮肤如冰似雪,只是腕面中央,刻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
荷花的每条纹路,都深深嵌进他的肉里,显出暗红、碎裂的疤痕。
他一下子拉下衣袖,眸底竟荡起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波澜。
“我差点忘了。徐道长,这疤痕,可否能消掉?”
“不知。”
石盘上的鱼肉还冒着热气,桃瑾直接把鱼递到他抿成一条线的嘴边,晃动着诱惑:“徐道长,金禅的手艺很不错的。你就先尝一尝,反正又不亏。”
徐放词露出一些犹豫,盯着焦黄的鱼肉,眸光转来转去,像是不知道要先夹哪个部位。
见他松动,桃瑾赶紧递上筷子,“放心,绝对不会让徐道长失望的。”
徐放词接过石盘、筷子,动作轻缓地夹肉。
桃瑾坐到他旁边,直勾勾地盯着他吃。
其实这几天,她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提醒催促他,早点休息、多睡会儿、好歹吃点蔬菜鱼虾之类的。
因为她总感觉,徐放词挺容易生病的。
隔个一天两天,他就要出现一次鼻音厚的情况。
就怕他是在拿年轻身体抗,万一在后面哪个节骨眼上,他身体一下子到极限了,那她不就倒大霉了。
她难道要趴在他尸体上,一边吃情线,一边去解那个该死的绳结吗?!
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鱼肉递到他浅粉的唇边。桃瑾看着鱼肉随筷子伸进嘴里,他咀嚼了好几下,两颊动了一会儿,才吞下。
喉结滚了一番,那块鱼肉进到胃里。
“你看什么?”
月色如水,那双眼神赤裸的狐狸眼,就和船下泛着粼光的江水一样,清澈透亮。
又因为暗红底色,让人觉得神秘而向往。
她化为狐狸时,两个眼角外,各有一颗黑痣,显得眼睛狭长。
本该为兽相增几分凶残,却只让人觉得狡黠、可爱。
桃瑾愣着往后一退。
她本想确认徐放词吃掉了这些鱼肉,但是只要她看着,他就吃不下吗?
“我,我,那个,我……”
“无事。”
徐放词收回眼,继续小口小口地吃鱼肉。
偶尔,他夹进嘴里、咀嚼许久的鱼肉,连桃瑾塞牙缝都不够。
如此斯文?!
“徐道长?你……喝酒吗?”
“……不喝。”
“哦。”桃瑾悻悻拿回酒壶,自顾自喝了起来。
这坛金不换对她来说,和白水没什么区别。
她就掀开壶盖,直接仰头给自己灌下,一口喝了一大壶。
一不小心倒得太猛,酒水从嘴角溢了出来,顺着脖颈,一路湿到了裙腰。
桃瑾身上酒气愈发浓烈,眼尾染上了魅惑的嫣红,连眼神都是似醉非醉、迷离不清的样子。
裙腰湿一截、干一截,桃瑾喝得越多,裙腰就湿得更多。
她豪爽地抹了抹嘴角,只觉江上晚风畅快不已。
明日,定要让代青岳也上来喝酒。
“徐道长?你吃得这么慢,是不是不喜欢吃鱼?”
“……是。”
徐放词又吞下一块指甲盖大的鱼,讷讷答道。
桃瑾:……活该。
他们在江上漂了许久,终于到达了湘西一望无际的翠绿树林中。
这一带的水,比扬州的颜色更深、更浑。
从船沿上望下去,除了几片枯裂的树叶,还有许多浮浮沉沉的颗粒物。
从邻水别院,到深山老林,再到稀稀落落的村落。
岸边不时有几个苗族服饰的女子在洗衣择菜,还有许多赤裸着上身的汉子们吆喝搬运。
他们准备在下一个渡口停船,然后走陆路到沅陵。
离渡口越近,同行的船只就愈来愈多。
他们的木船两旁,多了好几只仅仅顶着竹蓬的小舟。
金禅好奇心作祟,伸着脖子朝他们大喊:“大叔!你们船上装的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