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员外很大方,不仅说这间宅子的一切他们都可以利用,还到各府去刷老脸,给他们揽宾客。
仿佛旧景重现,这间宅子也是热闹非凡。
桃瑾回到新房,如同真的新娘子一样,端坐床榻,静静等待。
“嘶——”
她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内心后悔不已。
那些金钗金簪,玉坠银环,看着好看得很,怎么戴在身上,就压得人脖子都要断了。
她不用法力,抬手都费劲。
“小姐。”
薛殷一身丫鬟服,长发梳成两髻,抹白粉涂胭脂,当真像一个妙龄女子。
只是这妙龄女子,过分魁梧了。
他怎么可能不想穿女子服饰。
在鹤归山的时候,他被爹娘管来管去,什么都不让干。
这下跑出来了,越是新鲜刺激的事儿,他越要干!
他掐着嗓子,规规矩矩行礼,“小姐……哦不,是夫人。老爷让我来问,夫人饿不饿?要不要吃些点心。”
桃瑾隔着红盖头,只能看到一双大脚挤进粉色绣鞋,大拇指那还破了个洞。
她憋住笑,尽量端庄,“我饿了,你给我拿些。”
“好。”薛殷娇滴滴地应下,翘着兰花指捻起一块绿豆糕,恭敬跪着送进红盖头。
桃瑾戏瘾也上来了,装作骄横,“不好吃,你换一块。”
“好。”薛殷又拿来一块,“桃花酥,夫人吃吗?”
“吃!殷殷呐,你也一起吃点。”桃瑾接过桃花酥,认真品尝。
这是,她吃的第一块糕点。
不是没人要的馒头,或者沾着蜈蚣尸体的青草。
薛殷跪地抹泪,“夫人,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如今,你嫁作人妇,再无自由,殷殷实在吃不下。”
桃瑾囫囵吞下桃花酥,俯身握住他的手,哽咽着,“殷殷,你是我在这徐府,唯一的亲人。门外,我们是主仆,门内,我们是最亲的姐妹。”
“殷殷妹妹。”
“桃桃姐姐。”
隔着盖头,两人“感动”相望,差点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吱呀——
一身红服的徐放词推开门,他的发带,也换成了红色。
入目,即是女装薛殷拉着狐妖新娘的手,他内心为之一颤。
成何体统。
“老爷。”
薛殷丫鬟惊慌失措,慌忙起身退出房间。走之前,还要留下一个对他家小姐担忧的眼神。
桃瑾伸手挽留,却只摸到了另一只粗糙的手。
是徐放词的。
桃瑾内心暗爽。
想都不用想,徐放词现在脸上在冒冰碴子,估计心里又难受又膈应。
他要演一个强娶豪夺的公子哥。
有难度,她喜欢。
徐放词果真绷着脸,用秤杆掀起了她的盖头。
他学着张生,弯腰去看,蓦地撞进一双动人水眸。
美人丢开他的手,哭得梨花带雨:“嫁给你!我不活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娶我啊——”
说吧,捉妖师,回答错了,凶手就跑了哦。
“因为……唉……”
徐放词缓缓蹲下身,扶着床沿单膝跪地,虔诚地望向她,“我,心悦,于你。”
月色如水,洒满一片银辉。
四周寂静,唯余烛火跳动。
他抬着眼,烛光映在黑眸中。有那么一刹那,他神似一个卑微又执着的少年。
此刻,桃瑾看清了他瘦削的脊背,才意识到,他不过一个二十岁的少年。
呵。二十岁小崽子还敢冒犯你狐妖奶奶,走着瞧,我要你血债血偿。
她低头抹泪,委屈抽泣:“可我对你无意!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你个阴沟里的臭老鼠,只会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徐放词握了握拳,扯出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笑容。
门外薛殷差点吓哭。
“我喜欢你啊,我能,让你喜欢上我……”
“我……”
“嘶——嘶——嘶——”
房间内温度陡然降低,化作一个锥心刺骨的冰窟。
从屋顶,到地面,四处传出蛇吐信子一样的声音。
“来了。”
无数条地龙从窗户缝隙爬入,手臂粗的地龙层层叠叠,已经压垮了窗户下面的墙。
这些地龙头顶两颗白色眼珠,偶尔与同伴交缠,那眼珠便爆成一滩血浆。
“相公,我们去吧。”
“娘子,我们马上就可以在一起了。”
地龙们分成两拨,一拨发出青年男子的声音,一边发出小女娘的声音。
看来,昨天洞房的,果然就是这群地龙。
薛殷看得直犯恶心。脑子里突然浮现,地龙在两具躯体中钻来钻去的画面。
一团红线从窗外闪过,桃瑾立马大喊:“薛殷!窗户外边!”
薛殷召出不渡,吹出一段节奏杂乱的曲子。
此曲,名唤鬼见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