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葵是在一间露天病房醒来的。
睁开眼看到星空时,她愣了足足一分钟。回过神才发现床边还趴着一个人。
而她的手也被紧紧握住,躺在一只干燥温暖的掌心里。
她不过微微一动,身边的人就呼吸一顿,醒了过来。
银发在她手上滑过,北野葵看着他抬起头,露出有些怔忪的蓝眸。
不过片刻,那点怔忪就褪去,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北野葵莫名有些心慌,总觉得不说点什么的话,情况就会变得很恐怖。
她张口:“悟……”
一出口,声音沙哑地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凝重的气氛微不可查的一松。五条悟默不作声地倒了杯水。北野葵刚要伸手去接,面前的水杯就怼到她嘴边。
“……我自己,唔。”
这下连挣扎都没得挣扎了,一次性水杯的边沿被抵进唇缝,温度适中的水以适中的速度流入口中。
北野葵不由自主地就着这个姿势喝完了一整杯水。干涸的喉咙得到滋润,这次出声终于恢复了一点平时的清脆。
“悟,伏黑甚尔在哪?”北野葵心里还记挂着天内理子的安全,以及还没谈好的交易。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交易对象。
然而在她说出这个名字后,面前仿佛雕塑的人动了。
刚刚牵着她的大手拂过她的侧脸,而后撑在枕边,身躯压下,将她困在身躯和床褥间的小空间里。
北野葵的直觉嗅到危险的气息。她下意识伸手推去,然而指尖却被狠狠攥住。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色,心里的不安扩大:“……悟?”
五条悟沉默片刻,“符咒是怎么回事。”
北野葵的直觉雷达在疯狂预警,一时间连两人奇怪的姿势也顾不上了。
她避重就轻道:“那个是我刚开发的新符咒,这次也是紧急情况就,就试了一下。”
说到最后声音变小,她听到头顶的呼吸声越来越重,隐约听到磨牙的声音。
“所以你送老子的礼物就是张替死的符咒吗!”压抑着怒火的质问劈头盖脸砸下。
“我,杰。还有你当成眼珠子看着的星浆体,你的替死符是批发的吗?”
五条悟完全不想回忆,他在另外两人手里发现同样符咒时的心情……她竟然还敢说这是给他的礼物!
北野葵双唇嗫嚅两下,满腹的解释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在往平安符里放入符咒时,她就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然而她没想到悟会这么生气。
更没想到,她竟然……没法面对被自己惹恼的悟。
“对不起,我只是,我占卜出这次任务你有危险,是大凶签,不会出错……我不想你们受伤,还有理子,她的父亲是神社的恩人……”
北野葵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段解释的话说得颠三倒四。
然而这些解释停在五条悟耳中却像火上浇油。
他伸手狠狠捏着她的两腮,“你呢?难道你受伤,我……们就会高兴吗??你究竟有没有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可是……”北野葵犹豫着缓缓道:“我是神社的继承人,这是我的责任。”
父亲不也是为了保护信徒而死的吗?他为了除掉食人的妖怪,以血祭符咒术妖怪,最后冻死在冬夜的雪山里。
收敛父亲的尸首时,她看到了他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封信。信里,他将神社托付给她,告诉她,不要怨恨,不要悲伤,做好一个神社继承人的职责。
她会是最优秀的继承人。
想到这里,北野葵仿佛回到了得知父亲死讯的那个冬日,看到了自己在幽暗的神龛前立誓的模样。
这是她和每一任神社传人的宿命,是她坚持了十八年的准则。她也早已做好为之牺牲的准备。
本该如此的……
但看着眼前这双翻涌着风暴的蓝眸,北野葵心里突然生出动摇,心里像有一道声音在问她,这样的坚持究竟是对是错。
她犹疑的模样落入六眼中,五条悟抱着最后一点期望道:“在你心里,责任难道比我还重要吗?”
北野葵愣住了。她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像是丧失了语言能力,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眸光由亮转暗,最后彻底闭上眼睛。
一瞬间心情像是回到刚得知悟出事的时候,空落落的。
一种即将失去重要东西的直觉驱使着她,必须说点什么。但她要说些什么才好?
最后,北野葵只能迷茫道:“我不知道……”
她想说,给她一点时间想一想,或许过几天她就想明白了。
然而一声冷笑打断了她的挽留。
“哈,你不知道。”
五条悟脸色比黑云还难看:“说在乎老子的人是你,现在说不知道的人也是你。想找死就去吧。老子真是吃饱了撑的才会担心你。”
隐忍的怒火倾泻而出后,他像是再也无法忍受,推门离开。
北野葵怔怔看着紧闭的门,半晌才缓缓松开攥着的被子。
*
护送星浆体的任务中,北野葵只是失血过多,伤势都转移出去了。在反转术式的治疗下躺了两天医务室就好了。
出院后,她在校外的一家拉面店找到了伏黑甚尔。
看到她,黑发桀骜的男人直接扯开后衣领,露出后颈上印着的符咒:“哟,小鬼。赶紧过来把这鬼东西去了。”
两天没有补充咒力,金色的符咒黯淡了一些。
北野葵干脆利落地解除了符咒。
见此,伏黑甚尔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不怕我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