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时梓然看着手里的红布条发出一声叹息。
秦世川:“信则灵、不信则不灵。你既然都选择相信了,老板也这么建议了,照做就是。”
“嗯。”时梓然最后还是延用旧的红布条。
科学的客观的朴素的迷信观认为,写满字的红布条已然充满灵性,万万不可轻易废弃。
时梓然有些遗憾。
见秦世川探头要看,他下意识扑上去用身体遮住。想了想,没什么好遮的,便又直起身亮给对方看。
上面歪瓜裂枣地写着两列大字——「地球早晚爆炸,人类早晚灭亡」。
秦世川:“……这种愿望被树仙老爷爷知道了,还以为你要以一己之力挑衅全人类。”
时梓然羞红了脸,“我明明还有后半句的,结果写不下了……”
他声音越说越低,秦世川好笑道:“你还想写什么,我字小,帮你补充上去。”
“真的吗?”时梓然赶紧掰手指,“还剩11个字,写得下吗?”
秦世川仔细端详着红布,底下只剩两厘米宽的距离,“我字写得细一点,应该没问题。你想写什么?”
时梓然偷偷看他一眼,“——唯愿世间的华彩属于你我。”
秦世川盯着他,“是我昨天讲的那番话?”
“挺有道理的。我正好想不起来别的,就随便写上去了。怎么,不可以用吗?”时梓然绷着脸严肃解释,假装自己毫不心虚。
“当然能。”秦世川卷起袖子,将劈叉的毛笔尖反复在砚台里拨弄,尽量让笔尖收束成一缕,提笔开始细细地写。
时梓然在旁边看着,他认不出来这是什么字体,只觉得一笔一捺都特别有劲,好看得不得了,这大概就是那啥,艺术的洗礼?
很快,11个指尖大小的毛笔字,整整齐齐地罗列在红布最尾端,竟还留有余地给秦世川最后画上了小爱心。
——「地球早晚爆炸,人类早晚灭亡,唯愿世间的华彩属于你我?」
时梓然红着脸嘴硬,“我没要加那颗心。”
“但我一定要加那颗心,代表我给你的愿望进行了真心的加持。”秦世川搁下笔,“晾一晾就抛上树吧。怎么个说法,抛得越高愿望越灵?”
时梓然顺着转移话题,点头道:“没错。”
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就算抛到最高,轻飘飘的红布条很快就会被山风吹掉。
时梓然犹豫,“看来看去,还不如直接绑到树干上。我俩都有点个头,能绑去很高的地方。”
“绑上小石头试试呢?树冠面积大,只要红布条能坐上去,基本就吹不掉了。”秦世川行动力绝佳,说完已经动手找小石头了。他试了试石头不结实,干脆换成有些份量的小木棍,修长的手指细致地将小木棍绑好。
时梓然觉得有理,依样画葫芦跟着绑,但他手法不好,耐心也不够,绑出来松松垮垮的。
秦世川托着绑好的红布,“谁先抛?”
“我先来吧,我挺有经验。”
时梓然主动请缨,他摆动着双臂热身,然后猛地吆喝一声——“喝!”
小木棍扯着红布条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弧线后,稳稳地落在了最高处的树冠上。
“哎呀……”时梓然迎着阳光眯着眼往上瞧,突然遗憾道,“小木棍被甩掉了!”
他的许愿红布条正卡在枝叶间,迎风招展着,只需一阵大风吹过,必然会跌落下来,就同漫山遍野的红布条一个遭遇。
秦世川安慰道:“没事,我试试将你的红布条压住。”
“那太难了……”时梓然不由道。
树冠离地至少十多米,能猛地扔到最好处还算有可能,但要扔到最高处的指定地点,可就难上加难了。
“万事不要提前泄气,不试试怎么知道?”秦世川紧盯着顶上的红布条,来回用手里的小木棍测试着角度。就那么研究了五分钟,当最近的一阵冷风止息,他当机立断地出手了!
红布条捆着小木棍,在空中划出理想的曲线,不偏不倚地正正压在了时梓然的布条上方。小木棍顺利卡在枝桠间,这下即便是狂风暴雨,两张红布条也不会掉落了。
时梓然忍不住惊呼出声,“我的天,你竟然真的做到了!这……运气好也不能是这样,你到底怎么办到的!”
“不过是简单的物理问题而已。”秦世川低调道,“只要计算好角度和力度,再加上对身体的精准控制,很容易就能实现。
“忘了说,我挺擅长斯诺克和高尔夫的。”
时梓然:“!!”
这就是所谓的低调装大x,真帅气啊,他也想装一次!
上下纠缠的两张红布条在风中猎猎招展。
在时梓然崇敬的目光中,秦世川胸中顿生万丈豪气,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山上爬。半小时后,豪气消退,他的速度肉眼可见的缓缓掉落。
时梓然和他并肩走着,“不急,我陪你慢慢往上去,最重要的是均匀的配速。”
秦世川:“……”
还慢吗……我这速度已经尽力了……
最后的一截登山路,山顶突然起雾了。
狂风呼啸,雾气缓缓下降着,许多人慌张回撤,见到他们往上走,顺口劝道:“雾里全是雨,赶紧回去吧,特别冷。”
“没事,我们准备了雨衣。”秦世川从包里抖开两件雨衣,时梓然毫无怨言地接过来,两人互相穿上后继续往上爬。
但雨衣只能遮身上,他们满脸都是雨水,手脚冻得冰冷,在越发狭窄的山道上与匆忙下山的人擦肩而过。
一片白雾茫茫中,秦世川火热的手一把握住了时梓然,声音在狂风中被撕得支离破碎,“抓紧,别掉下去了!我们继续登顶好吗,你还能坚持吗!”
时梓然扯着嗓子嘶吼着回答,“我能坚持!继续吧!”
两人的手紧握住就未分开,互相推着拉着接着逆风往上。
等到他们踏上山顶平台的一刹那,奇迹般的,云层散开,露出的太阳光直直划破了雾霭。狂风止歇,雾气消散,碎雨骤停。
天晴了。
此刻,整个城市尽被他们踩在脚下。站在高处俯瞰远处,胸中不由开阔万分所有的烦恼忧愁通通烟消云散了。
两人互相看看,对方落水狗似的狼狈模样很快开始笑起来。
时梓然是放声地大笑,莫名的畅快从胸中挤出,乐得他整个人像踩上了云端,只能靠着释放快乐气体落回地面。
秦世川是内敛地欢笑,一个接一个的快乐气泡从嗓子里飞出来,变成笑声飘散到半空中。
两人对视着笑了许久,不知道谁先用力的,虚虚握着的手掌结结实实地握紧了,然后比拼掌力似的彼此角逐着。
最后,两人因为不甘示弱差点受了伤,只能放开彼此。
“有没有哪里受伤?”秦世川问他。
“没有。”时梓然摇摇头,“我们算不算同甘苦共患难了?”
他说不好这种感觉,明明只是简单地一起淋过雨,却仿佛已和对方经历了许多。难道这是风雨的威胁感残存在心里的余韵,等过两日便会自然消退?
他边思索着,眼前一黑,头上突然被罩上一条柔软的毛巾。秦世川隔着毛巾揉着他脑袋,“擦一下,免得感冒了。”
时梓然瞬间汗毛立起,他的假发!刚才吹风淋雨,现在被人蹂躏,可千万不能掉了!
“我自己来擦!”他慌张避开秦世川的手。
他听秦世川答:“行。”
他不知道的是,秦世川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笑了,似乎很欣赏他的手忙脚乱。
小心地擦干假发上的水分,时梓然装模作样地来到最边缘,掏出镜子整理头发。幸好假发厚实,只湿了外面一层,里面真发还是干爽的。虽然有点狼狈,但好在并没有歪斜掉落,他仔细地确认着里面的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