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多人并不这么觉得。
就像她总是听到的“太内向了,多锻炼一下自己。”
就像“大大方方”的反义词是“扭扭捏捏”。
话外之音有很多,但又只是话外之音。
姜蜜无从辩驳。
姜蜜突然想听听爸爸的声音,她把电话拨过去,姜父过了一会才接,叫她“蜜蜜”,问她是不是零花钱不够用了。
姜蜜撒娇,说想他了。
姜父笑呵呵关心了两句,说有病人找他,匆匆挂了电话。
姜父是知名医院的心外科主任,在姜蜜记忆里总是很忙,很少有空闲,姜母是名律师,忙碌程度丝毫不逊姜父。
姜蜜知道父母很爱她,他们只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过她的童年也并不孤单,因为还有江川哥一直在她身边。
姜蜜用力扬起唇角,做出个笑的表情,虽然江川哥现在暂时出国了,但是她是多么幸运,一上大学就交到了谢冬她们三个好朋友。
姜蜜想着,加快了回寝室的步伐。
她上楼时想起寝室的灯管坏了一支,又折返下楼找宿管阿姨报修,之后又“蹬蹬蹬”跑上去。
姜蜜还没推开门,就听见寝室里面的说笑声,姜蜜的心情跟着好了起来,推门进去,笑呵呵道:“咱们去东门吃烧烤啊,我请客。”
谢冬和王慧雅正在换衣服,徐妙正对着镜子贴假睫毛,没回头道:“蜜蜜,我们晚上要去酒吧。”
姜蜜有点无措,下意识道:“啊,那等我一下,我现在换衣服。”
谢冬收拾好了,拨一下自己的短发,笑嘻嘻说:“你可去不了。”
徐妙一手拎着包搭在肩头,另一只手掐了下姜蜜的脸,“等过两个月,你十八岁生日,姐姐们带你去蹦迪。”
关门声响起,把徐妙三人的说笑声和脚步声关在了外面。
冬日天黑得早,寝室里因为坏了一支灯管,光线有些暗,姜蜜坐着发了会儿呆,算了算时差,给江川哥拨了个电话。
江川接得很快,语气温柔一如往常,告诉她给她邮了巧克力。
姜蜜一时间觉得他离自己很近,近到没有这隔山跨海的距离,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他说,直到电话那头,一道女声叫了江川的英文名。
两人用英语说了几句,姜蜜的听力还算可以,但他们语速很快,声音又有些模糊,姜蜜竖起耳朵努力听,也没辨认出他们说了什么。
过了几秒,江川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蜜蜜,教授叫我,我去一下,空了再打给你,好吗?”
姜蜜应好。
光线昏暗的屋内静悄悄的,姜蜜慢吞吞地伸手打开台灯,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傍晚她过得好像有点糟糕。
***
同样觉得今天过得很糟的还有何炎。
何炎站在半山别墅的入口处,等着他加了几次调度费才叫到的网约车。
门口站着的保安隐蔽地看过来几眼,似是没见过住在这里的人会站在门口等网约车。
何炎家就在江城,太久不回家似乎说不过去,何况何父还找到了学校。
他傍晚回了家,何父正在客厅和集团的人力总监艾瑞克聊天,艾瑞克中文名张强,人很时髦,但何父喜欢叫他“小强”。
何炎第一次听这称呼时正在喝水,差点喷出来,但是艾瑞克很喜欢,说何董这么叫感觉很亲切,他爸爸就这么叫他。
何炎进门时见艾瑞克正小心翼翼捧着尊玉佛,声情并茂地讲自己是怎么有缘得到的,又是怎么请大师开的光。
何父信佛,何炎却不信,兴致缺缺地打了声招呼就径直去了餐厅。
胡姨一见何炎直呼他瘦了,拉着他嘘寒问暖,又让张婶把在楼上看书的何泽叫下来。
何炎笑嘻嘻的开玩笑,把胡姨哄得见牙不见眼。
何炎小时候母亲因病去世了,过了两年何父再婚娶了胡姨,次年生下了他弟弟何泽。
玉佛应该是得了何父的喜欢,因为何父留了艾瑞克一起吃晚餐。
饭桌上艾瑞克妙语连珠,气氛一度很好,直到何父状似随意地问他,“我看裁员计划只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剩下的是怎么回事?”
艾瑞克小心斟酌着回答:“原本定的裁员名单里有几位女员工怀孕了,裁了不符合法律规定,还有个老员工得了癌,我怕这时候裁了引起舆论就不好了。”
何父放下汤匙,抬眼看过来,银色眼镜后眼睛微微眯起,表情和蔼,“等出了财报,董事们问我数字怎么不好看,我也这么回答他们?”
胡姨停了给何炎夹菜。
何泽默不作声地在一旁吃饭,饭桌上一时间针落可闻。
艾瑞克忙道:“何董,我回去就调整裁员名单,一定按计划完成任务。”
何父笑呵呵的,半开玩笑道:“把努力工作的人裁了,干不了活的留下,你这个人力总监当得真够省事的啊。”
艾瑞克脑门上汗珠直冒,“对不起,何董,您放心,我肯定把这事处理好。”
何父看他一眼,笑了两声,又拿起筷子,“饭桌上不谈工作,吃菜吃菜。”
胡姨又给何炎夹菜,何泽问起何炎学校的事,艾瑞克继续妙语连珠。
一时间欢声笑语如旧,只有何炎伸手扯了下领口,莫名感觉呼吸不畅。
“啪”,何炎放下筷子,没控制好力度,声音有些大,饭桌上大家停下了交谈,都看向他。
过于安静的氛围似是给时间加了慢速,分分秒秒都格外难捱。
何炎向后靠到椅背上,扯了扯嘴角,笑容里带着点玩世不恭,懒洋洋道:“艾瑞克,你那尊玉佛一会儿还是带回去吧,给我爸是浪费了好东西。”
何父缓缓抬头,今晚第一次收了笑,面无表情地看着何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