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裴持动作一滞,目光幽幽转到了袖口旁半露的玉珠串上,颗颗泛着圆润的光泽,安静地盘在手腕上,似乎只是寻常珠串,无甚特别。
他抬眸,露出一道看似安慰却泄着惨淡的笑,直勾向温良玉道:“我没事。”
温良玉忙跑上前,四下在他周身转了圈。
那死狐狸有多厉害她是领教过的,看似随意一击,内里不知有多疼呢,裴持又是个闷葫芦,肯定是在生忍着。
“怎么样?哪里疼?”她急迫问道。
裴持捂着唇,本就冷白的脸上更多了几分惨意,他咳着道:“没、没什么,你别担心。”
温良玉根本不信,拧着眉心拽着他细细察看好一会才暂时安心。
谬尔唇角血渍还未擦干净,胸口疼得七荤八素,搅成一团,咬牙看着温良玉着急忙慌的模样,好似成了他故意伤人一样。
“诶,是他打伤的我!”
他快步跑上前,两只狭长的狐狸眼警惕地审视了裴持一圈:“你身上到底藏了什么,为何能躲开我的攻击,还能反击我?”
裴持懒得搭理他,垂着晦暗的眸光,只顾着安抚温良玉道:“我真的没事。”嘴上说着没事,声音却肉眼可见的虚弱低沉。
“你——”谬尔从未被如此冷待过,更何况还是一寻常凡人,他面上浮起了怒意,一手背在后面悄悄催动着妖术,然后趁其不备猛地击出。
红光闪过——
下一刻,有一只三尾狐被灌到了房门上。
裴持微微睁大眼睛,掩住一闪而过的嘲意,随即状似不安地拽住了温良玉的袖口,惊讶道:“他是妖?”
温良玉怕吓到他,忙侧身挡住他的目光,又伸手胡乱去捂他的眼睛。
那双柔软的手在他的脸上四处乱摸,从下巴一点点攀上眉眼处,偶尔不经意蹭到了红唇,激起阵阵酥麻。
他默了会,才顺从地俯身,方便她遮去所有光线,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语气带着慌乱道:“孤从未见过妖,真是可怕。”
被差点打晕过去的谬尔呛了好几口血,糊着唇角,一身浪荡红衣也被勾破了好几处,三条赤色尾巴恹恹耷拉着,极其狼狈落魄,刚勉强撑着上身爬起来,又听到将他打成这副模样的凡人说可、怕。
他咬着后槽牙,到底是谁可怕?到底是谁!
温良玉拧眉:“你快将尾巴收起来!别吓到人!”
谬尔强咽下胸口起伏的气,施法收整衣裳,很快便恢复了寻常妖冶出挑的外表,忍着伤痛一步步走到两人跟前。
温良玉这才松了口气,将手放下,低声解释道:“你别害怕,他不会伤你的。”
裴持垂着长睫,轻“嗯”了声。
“你不是凡人?”谬尔满心不解,死死盯着裴持,“是妖?鬼?道士?还是旁的怪物?快说!”
温良玉连忙推开谬尔,带着怒意道:“你做什么?他就是一个寻常凡人,你莫吓他。”
“我吓他?”谬尔气得眼前发晕,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你看他将我打的?”说着,便扒开袖口,露出一道红肿的血痕:“这世上能将我打成这样的存在,屈指可数,你当真信他是一寻常凡人?”
伤口做不得假,这狐狸有多厉害她更是领教过,她用尽全力也撼动不了一丝。
她被问得一噎,踌躇着沉默良久。
谬尔气极,抬眸对上几步外的少年。
与方才的胆怯不同,少年身形修长,神色淡漠,冷冷迎上他的目光,那和万千凡人一般的瞳孔内却冒出了森然杀意,浓烈又骇人。
然后他幽幽开口,语气温和又委屈,甚至不像是这张脸能发出的:“温娘子,这妖怪瞪我,我害怕。”
谬尔:?……
温良玉一惊,连忙推搡着谬尔,道:“你先进屋吧。”
谬尔被推得猝不及防,踉跄几步被关到了屋里,眼前乌黑木门“啪嗒——”一声巨响,猛地关上。
他被气笑了,张着唇,露出了尖锐的狐狸牙道:“色令智昏。”
温良玉将房门关上,吸了口凉气,才鼓起勇气面对身后人,她讪笑道:“今日的事,你能不能帮我保密?”
裴持眉尖轻挑,语气隐隐带着些哀怨的味:“保密什么?”
“是保密良玉姐姐窝藏妖怪,还是这妖怪衣衫不整,与你举止亲昵?”
她慌乱摇头:“没有,你别乱说,我和他不熟的。”
“不熟吗?”他静静注视着她惊慌失措的神情,没说谎。
他胸口的郁气总算消散了些,低声道:“温娘子说不熟便不熟吧。”
“真的不熟。”她瞪大眼睛,恨不得将那狐狸拽出来好好分说分说:“都没见过几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