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虞夫人,她不禁想到,若真是吴家做的局,会不会就是冲着她女儿去的?那吴四郎臭名昭著,若是她女儿在水中是被吴四郎所救,眼下吴夫人是不是该找她商议亲事了?而那刺史夫人之位,不就刚好落在吴十娘的手中?
虞夫人不寒而栗,看向吴夫人的目光已不是怀疑,而是带着几许不善。
吴夫人脸上挂不住,面皮又紫胀起来,瞪着尉迟延,道:“我儿,我儿,说不得我儿只是醉酒,他与府上二爷交好,定是二爷将他安置在那处醒酒!否则他怎会识得后园的路?二夫人,你说是不是?”说完,她求救般地看向郭氏,只差说一句“把二爷唤过来一问便知”。
郭氏却是别过脸,生怕旁人看出端倪。
尉迟延立时反唇相讥,道:“还没开席就醉了?是我孤陋寡闻了,原来你们朗州盛行喝醉了再去别人家赴宴!”
“你——”
刘母见尉迟延又跟吴夫人杠上了,她只觉头疼,只好出言解开,问道:“既是举年也救了人,他现在何处?你们可看清了她们到底因何落水?”
尉迟延一顿,瞟了刘从俭一眼,方道:“我二人去湖边时,只瞧见她们落水,至于为何落水却没看真切。先前府上奴仆都忙着施救那三位姑娘,无人理会那落水的丫鬟,郭二姑娘好心将那丫鬟带回她的住处了。举年送了人过去,此时应是回到前院了。”
木槿心头一松,刘母却是五味杂陈,但是面上一脸宽和,点头叹道:“幸好!幸好!那丫鬟想必是跳下去想救人。幸好郭家丫头心善,否则我们该怎么对她父母交待!虽是丫鬟,但也是人命啊。”这显然是在为先前尉迟延的诛心之言找补了。
可吴夫人还是不满,凭什么同样是跳水救人,她儿子就落了个嫌疑,这个什么萧录事就落个心善,对了,还有一个人!她忙问道:“不是说我家十娘当时与郭家娘子走得极近吗?怎她没落水?”
“我没落水是因为那丫鬟救了我!”吴夫人话音刚落,郭云喧的声音就脆生生地响起。旁人听了尚可,只郭氏看向妹妹的眼神极其复杂。
跟郭二姑娘一齐进屋的,除了方才几人口中的萧录事,还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仆妇。
郭云喧先对刘母行了一礼,才转向虞、吴二人,道:“落水时,旁人皆离得远,想必都没看清发生了何事。”
“到底发生了何事?我儿是如何落水的?”虞夫人忙问道。
吴夫人此时却是一脸紧张,生怕郭云喧说出对她家不利的话来。
郭云喧将二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垂眸掩下心绪,缓声说道:“我极其畏寒,今日原不想去湖边,奈何吴十娘子盛情邀约——”
吴夫人的脸刹时黑了,瓮声瓮气地出言打断:“谁问你这个了?你只说你们如何落水的便是!”
“吴夫人莫急,先听前因,方可明白后果。”郭云喧神色淡淡,继续道,“吴十娘子想去看湖边的雨凇,众人只好都随着去了。到了湖边那片果树林子,吴十娘见着了心心念念的红果子,岂有不兴奋的,她一兴奋就没看脚下,一打滑就摔进湖里了。当时九妹妹离她最近,伸手欲救,可九妹妹自己也没站稳,这才又连累了虞家娘子。”
果然如此!吴家就是罪魁祸首,她女儿就是被连累的!虞夫人听完,怒目圆睁,眼神闪着寒光射向身旁之人。
吴夫人脸上再次泛起羞愤之色,道:“胡扯!眼下她们三个都还未醒,我们凭什么信你?也许是你将她们三人推下水的呢?”
郭云喧冷笑道:“这位夫人,我好心来告知真相,你反倒诬陷我,这是何道理?我推她们三个?眼下宾客未散,夫人大可去向旁人求证,今日是不是吴十娘子百般邀约旁人去游湖赏雨凇的?我是不是再三推脱,无奈陪同的?我亦险些被牵连掉进湖里,只因当时那个丫鬟离我最近,她反应极快地拉了我一把,自己却因此落水,我——”
说到此处,郭云喧哽咽起来,忍不住掩面拭泪,又带着泣音转头看向刘母,道:“老夫人,府上的丫鬟今日救了我一命,她自己却落水受寒,至今昏迷不醒,我此时前来是想替她求一个恩典,可否容她父母接她回家将养照顾?”
刘母只得点头一叹,道:“虽说照顾主子本是她分内之事,她即便因此殒命也是应当的。可人皆有父母,父母爱子之心并无二致。三个小娘子昏睡在隔壁,旁人尚且如此痛心。想来,她的父母见她如此也定是心痛如绞。府上向来宽仁待下,我应你便是。木槿啊,回头你再寻些东西赏她。”
“多谢老夫人!”郭云喧和她身后的一个仆妇齐声说道。
刘母这才看清来人,道:“你是秦实家的?跳水救人的莫非是?”
那句“即便因此殒命也是应当的”仍刺在李氏的心头,女儿说得对,即便日子再安稳又如何,他们的一切皆被视为恩赏,好与坏都要谢恩。
李氏心头在滴血,面上却要感激涕零,含泪答道:“回老夫人的话,正是我家丫头。能救了主子是她的福分,只眼下她也没法当差,待我将她带回去,养好了身子再送回凝晖轩。”
话到了这份上,郭氏若是日后想再提发落丫鬟的话,就是毫无道理了。郭云静只得咬牙。
落水的真相到此时业已明了,虞夫人的心里十足十地信了今日是吴家的局,她恨毒了吴家,眼前暂时咽下这口气,只待回府之后再做打算。
刘母也是宽了心,原本要担个主家重大疏失的罪名,可现在一番对峙下来,刺史府倒显出了几分无辜。
惟有一人不满,那就是吴夫人。说到最后,似乎即便今日不是她家做局,也是她女儿咎由自取了,她如何能甘心!
吴夫人眼波一转,又抓住了萧举年,咕嚷道:“那他又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我儿救人就让你们百般猜疑,非说是我们吴家的预谋,他平白无故为何非要跳进湖里救一个丫鬟?怎不见你们疑他?”
若非那吴十娘此刻还昏睡不醒,刘母真想把此人轰出府去。只是,虞夫人还在,为免被说偏私,刘母只好开口问道:“举年,你有何说法?”
李氏早垂首退到一旁,听到刘母这么问,她想到在清渊阁时萧举年与她商量的说辞,心间又是惴惴。
萧举年抬眼,从容地回视问话之人,又瞟了一眼刘从俭,才沉声说道:“回老夫人的话,举年确有私心。我娘与秦婶早有口头之约,我和秦秋已定下了亲事。”
此话一出,当真是语惊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