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陆续有许多闪回画面,有男有女也有很美的风景,李蕴一概不认识,只能推断出宋南锦的身份。但却记不得那张脸。生了这场病,他进入迷茫期,开始怀疑自己做事的意义。
生病时人的想法会因为身体不适更易悲观,他尽力抑制这种情绪但还是陷入一种孤独的状态。这里没有任何人是他的同乡,其实前世之事他也不大记得,但人过得不如意就会念旧。
以至于宋二来寻他道歉,他都有些恹恹。
“你在想些什么?”宋南良对李蕴魂不守舍的态度不满,“怎么这样没精神?”
李蕴敷衍道:“生病能有什么精神,你还来打搅我休息。”
宋南良端详一会,道:“你有点变化,病起来很有裴颐从前的模样。”
这让李蕴醍醐灌顶,这是他的情绪吗?这应当是裴颐的情绪,家族获罪,爱人背刺,明明想坚持活着却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意思。他被那场梦影响了。
也许他来这里,是让“裴颐”活下去。
他需要一个朋友,一段感情,一条和这个世界连接的线。
从此他待宋二多几分真心,他想,他本也不是那么有戒备心的人。这些谨慎、试探、防备全是裴颐的,因为裴颐很伤心。
宋南良道歉不是因为她认错,而是她不想失去这个特别的朋友,特别是在她寂寞的时候。如果她还是那个敬武公主,就算李蕴再特别她也不会放下身段去道歉,就像她也没试图和裴颖打好关系。
和裴颖相处是同流合污的快感,和李蕴则是另一种,李蕴很明显对她某方面不满却尊重。李蕴喜欢说我不这么认为,却永远不会说你不该这么认为。她想如果有一天她在宫中裸行,李蕴也只会说别在他面前徘徊。
命运很神奇,李蕴经常觉得,如果换个身份换个地点换个处境,他和宋二都不可能做朋友,甚至他会很讨厌这种人。偏偏在这种境遇下,他们不得不做朋友,某种程度来说有些像家人。因为无法选择,只能接受。
也有可能是夏令营,夏天结束后就只有回忆,什么都不是。
樊乐近日总是忆起从前和裴颖的那段时光,不那么快乐因为她不喜欢裴颖的一些行为,但也不能说是不快乐因为裴颖顺风顺水,连带着她也沾光。
这段时光结束后她才发觉,其实是可以割舍的,因为这段关系没头没尾来历不明,并没有在她的人生中扎根入脉。但她总是想起。
不过,很快就会过去,她以后的人生会有更加重要、光辉的时光。
沈见水抱着剑冷眼旁观这场盛大的婚宴,她是沈家的女儿,她想带着兵器没人敢拦着惹不快,再者也没人认为她会做什么,毕竟沈家和樊乐都是陛下亲信。
樊乐饮了许多酒,装作不能再喝推脱,被下人去新房。在长长的回廊上被沈见水叫住,沈见水一身黑漆漆的在黑暗中,她辨认一会才反应过来,却不知该说什么。
“你知道律法是为什么存在吗?”沈见水没头没脑地问一句。
樊乐答道:“为了维持世间的秩序和章程。”
沈见水摇摇头,道:“错了,是因为人犯错就要受到惩罚,只不过要用不那么原始血腥的方式呈现,美其名曰律法规章制度。”
这一剑快到樊乐没时间思考,她其实不大了解沈见水——也许她也不大了解裴颖。沈见水一向没有裴颖那么外显,总是谋而后动,就比如她要带走林茹那次。她没见过沈见水情绪冲动,这不代表沈见水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她死前才明白这一点,沈见水和裴颖是一模一样的人,残忍而果断。
在下人的惊呼中樊乐听见最后一句话。
“很显然,在阿颖的律法中,呈现方式很直当。如果有人能伤害裴颖还全身而退,那么谁还会愿意当裴颖?”
樊乐不是一个坏人,但不代表她能在裴颖的法则中有取生之道,裴颖不尊重任何立场不同之人不做任何大气之事,她只要痛快二字。沈见水本质上也是这种人,只是通常情况下她会比裴颖顾虑更多,因为沈家并不让她省心。裴颖对家人有绝对的信任,但沈见水与家人并没有这种亲近,有的只是互相迁就。
“沈见水不能杀。”沈见山重复第三次。
宋南锦才理他:“不能杀你说怎么办?让其他人都知道当朕的亲信死了也没个响声?”
沈见山默不作声,半响才小声说:“不然你让她和裴颖一块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