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忙人。

这三个字犹如自带高亮特效，无止境地在陈偿眼前放大。

陈偿缓慢地抿起嘴唇。

嘲讽她不够，还捎带着，想在年龄上也压低她一头。

他年纪大，坐地铁别人是会给他让座位还是怎么的。

有必要这么，三番两次地在她面前炫耀吗。

一天到晚“小小小”的叫个没完。

他们之间就是没代沟，也快被他这么生生喊出来了。

心里跟机关枪一样，扫射式地吐着槽。

这会儿也不着急回去饭馆了。

陈偿掏出手机，点开跟老板的对话框，噼里啪啦地打了一段字。

内容大致是，制服周六去的时候再还，今天少的时间就用她半天的工资来补，她等会儿就不回去了。

老板很快回了个“OK”。

事都处理妥当了。陈偿吐了口气，她熄掉屏幕。

刚准备跟裴识倾好好掰扯掰扯。

裴识倾蓦地开口：“开始吧。”

陈偿一愣，准备好的台词猝不及防，一股脑全被堵在喉咙里。

等她整理好再开口时，气势莫名弱了一大半：“说什么？”

“我刚琢磨了下，觉得还是得听一下你的解释。万一，真是个误会呢。”

裴识倾稍稍抬眸看她，笑得友善：“叔叔可不能冤枉了小陈偿。”

“……”

事情的发展完全打破了陈偿原本的设想。

“算了。”陈偿骤然丧失了争论的兴致，她闷闷地开口，也没看裴识倾，抬脚往门口走，“随你怎么想吧，我困了，回学校了。”

“我送你。”裴识倾跟着从沙发上站起来，他动作很快，帮她拉开门的同时，侧头看了她一眼，似在观察她的面部表情。

不知道为何，却什么也没说。

裴识倾先去服务员那里结账。

陈偿把头扭向一边，双手插进口袋，站在后面一言不发。

等他付完钱，两人一前一后走上电梯。

裴识倾按下“1”，电梯门合上，数字跳动着减小。

他视线向后，瞥了眼一直缩在角落里闷不做声的陈偿。

默默走到她身边站定，而后，侧头问她：“叔叔刚才很凶吗？”

陈偿缓慢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吓着你了？”

陈偿面无表情地把脸转回去。

不想讲话。

“要是有哪句话重了，你告诉叔叔，”裴识倾说，“别跟叔叔置气。”

陈偿抿了下唇，也没直说行不行。她先回答了他的前一句话：“你骂我年纪小。”

“……”裴识倾沉默了一瞬，没第一时间理解她的点。

甚至，都不太记得，自己刚才究竟说过这句话没有。

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对年龄敏感是件很正常的事。

但是用“骂”这个字，对吗。

裴识倾停顿了足足五秒钟，才试探着问：“小，不好吗？”

“不好。”

可能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反常，陈偿攥了下拳头，而后欲盖弥彰地补了句：“那我都上大学了，你还老是小啊小的叫我，把我喊得，像是幼儿园都没毕业的小屁孩一样。”

“叔叔以为你喜欢听。”

电梯到1楼。

裴识倾率先走出电梯，用手帮她拦着电梯门。他垂眸看她，声音放得很轻，似乎怕吓到她：“抱歉，是我自以为是了。”

陈偿的手指莫名抽搐了下，没讲话。

两人一起走出大楼。

裴识倾拿出手机，搜了下广传的位置。只隔了九百米，导航显示步行十六分钟左右。

想着夜深了温度低，裴识倾把搭在胳膊上的外套披在陈偿身上，还顺带给她拢紧了些。

裴识倾朝她微微晃了下手机：“坐车不？”

陈偿用手抓着他衣服，表情还僵着：“这个点了还有公交？”

有时饭店客人多，工作太累，她下了班直接坐公交回学校。因为距离近，只要1块钱。

他这么问，她也没觉得奇怪。

“我的意思是叫个车。”裴识倾稍微扫了眼手机屏幕，耐心地回答她，“公交都停运了。”

陈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不要。”

“为什么不要？”裴识倾站在原地没动。

“开九百米。”陈偿停住，回过头，露出个极其诚恳的笑，看着他，一字一字说。

“我怕你被司机打。”

“……”

两人沿着街边走。

本来是一前一后的，但是裴识倾腿长，一步迈出的距离抵她两步。没多久，两人就并排了。

之后也一直保持这样。

陈偿本来已经打定主意，这一路都不搭理他了。

但是，架不住裴识倾一直引她说话。

主要是以他提问，她回答的形式。

比如。

裴识倾：“为什么这么说？”

陈偿：“因为距离近，他接这单赚不到多少钱。”

裴识倾：“那为什么要接呢？”

陈偿：“系统派单，拒绝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