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高餐盘,想出两种可能:一是餐盘的确要保持竖直否则就会出现新的食物,但可以无限蓄满倒掉,次数不限两次。
二是餐盘蓄满有次数限制,但想要防止蓄满未必只能保持竖直。
陆七不喜欢第一个可能,因为第二种说明污染空间打算用次数来对他们施加限制。
任何行为都有目的和动机,施加限制至少证明陆七有所收获。
但如果是第一种可能——这场宴会其实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每个“人”都可以无限蓄满,就说明陆七目前为止在餐盘上花费的时间和精力都浪费了,或者说她目前没有找到真正和这片空间联系密切的东西。
陆七盘心向内,夹着盘子的手指逆时针转动。
70度夹角。
餐盘发生倾斜,盘心朝下,没有食物冒出。
排除可能一。
陆七静静看着手中的盘子。
但可能二又真的是唯一的可能吗?
“各位宾客,盛宴即将开始,请先在位置坐好。”
楼下的声音传来。
她该去一楼了。
-
另一边。
“可以了可以了,”玩命狂奔的向南天松开蓝玉的手,两腿一软瘫在地上,“跑的够远了,他一间一间房找也得找一会儿,歇一歇。”
“我实在跑不动了。”
他的盘子又大又重,抱着它跑半天向南天觉得腿和胳膊都遭受一场酷刑。
但他哪里敢把它放一边,这东西可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所以哪怕胳膊抖个不停,向南天也只是把它转个侧面卡在哆哆嗦嗦的腿缝。
蓝玉实在看不下去,抓起他的手按在边缘,几下不脱手的翻转后,向南天的餐盘已经反扣在地上。
“这这这……我没机会了!”向南天大惊失色,着急忙慌地想趁盘子没反应过来给它抱起来。
蓝玉并未阻止,淡淡抬眼:“没有次数限制,别离开身体就行。”
向南天如遭雷击,瞪大眼睛看着手里确实没冒出东西的盘子。
“不是……这……”向南天又惊又气,屁股一抬把它坐在下面,质问蓝玉,“不是你说的不能倾斜吗?还……还必须垂直,我这一路把它当祖宗一样捧着!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不对啊,我记得你也一路端着它……”
蓝玉:“不做真点沙海怎么相信?”
向南天一噎,完全没想到是这个理由:“你,你坑他啊,这不太好吧。”
蓝玉:“……”
“把你愚蠢的天真和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先放一放。”蓝玉脾气本就不好,和向南天接触越多越发觉这人自以为有心眼实际上总被人耍,见个厉害的就想服软,瞻前顾后,一堆毛病,但偏偏是这样一个怂货救了她。
蓝玉深吸了一口气,语调平缓下来,“接下来听我的。”
向南天还是头一次见蓝玉这样激动的语气,被吓了一跳,呆呆地点了下头。
很快他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找不到沙海,天赋也用掉了,接下来只能靠蓝玉保护。
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得罪她,于是向南山生硬地挤出笑来:“好,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
蓝玉绷紧下巴不去看他,无视了向南天的谄媚。
向南天面露尴尬,眼皮下垂,落寞和苦涩一闪而过,又被他扯起的嘴角盖过。
沉默大概持续了五分钟。
“咚——”
响亮的钟声传来,向南天醒神,见蓝玉将小碟装进口袋,也有样学样,奈何盘子太大,只好把它捆在背上。
“各位宾客,饕餮盛宴即将在三分钟后开宴,宴席已摆好,宾客可提前入场了。”
温和的嗓音四面八方而来,现场却找到不谁在说话。
一个个斗篷人凭空出现在楼下,向南天感到凉意从脚底板往上窜,正常的人不会凭空冒出,很显然,楼下的全是污染物。
真的要下去吗?
向南天看了看蓝玉,没敢直接问,他没出息地腿软了。
他的天赋【皇帝的前进】至少要等三个小时才能再次发动,如果楼下这些污染物攻击他们,他真的能活下来吗?
“我既然答应你,就会保护你。”蓝玉没什么表情道。
但你是感染者。
向南天依旧没敢把这句话说出去,他之所以更相信沙海,究其根本还是他们都是“人类”,至少向南山对他感染者的身份并不认同。
不过蓝玉这句话或多或少给他一点安慰。
蓝玉不知道向南天在想什么,她也不关心,人情还了她也能去做自己的事。
“走吧。”
金碧堂皇的台阶蜿蜒向下,两人是现场唯二走楼梯的宾客,楼下的斗篷人们对他们扬起头。
在看清他们的样子后,向南山一个踉跄,险些摔下去。
蓝玉眼疾手快拉住了他,向南天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手变得冰凉,目光呆滞地看着下方。
只剩下本能地重复:
“好多……好多……”
好多张嘴。
一个人的脸上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张嘴。
蓝玉也注意到了下方的景象。
扬起头的斗篷人面部彻底暴露出来,除了一双眼睛,其余的地方没有一块好肉,一张张嘴从额头分布到脸部再到下巴,它们无一不弯起弧度,露出鲜红的牙龈和八颗牙齿。
没有人说话,向南天却觉得自己受到了精神攻击。
他把胳膊从蓝玉手里抽出来,两只手按在扶梯上,用尽所有力气才没让自己跪下去。
他不想下去了。
他颤抖着把手往后挪,脚步急促无序地后退。
“我不要下去。”他抖着眼皮说,身体已经开始向后转。
蓝玉皱了下眉。
她不满向南天的这番表现,可他的反应像是明显被吓到了。
一股痒意爬上脸,向南天起初没有在意,他更想立刻马上离开这里。
可他的脸越来越痒,到了无法忍耐的程度。
于是他挠了一下。
再挠了一下。
又挠了一下。
从一只手变成两只手。
从迫不及待上去变成站着不动抓挠。
蓝玉感到不对劲的时候,向南天抓挠的动作已经趋近疯狂。
她拍了拍向南天:“喂,你怎么了?”
过了两秒,向南天慢半拍似的转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脸上长出了一条手指长的口子。
或者说,嘴巴。
在被挠的红肿的右脸颊,从耳朵往嘴巴的方向斜着,没有嘴唇,张开就能看见牙龈。
“蓝玉,”向南天舔了舔嘴唇,眼神充满不解,“我怎么突然感觉自己好饿?”
“蓝玉,你饿吗?”
向南天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多了一张“嘴”,也不知道,在他说话的同时,脸上的那张嘴也一并做着口型。
蓝玉捏着鞭子的手加重力度,她当然看懂了那张“嘴”说的话。
它也在问:蓝玉,你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