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只老鼠漏掉了。”
陆七回神,见魏真躲避的地方露出一节衣角,显然被那人发现了。
她看到那人往魏真所在的地方靠近,弯下腰朝门里伸出手,把他整个人拎了出来。
魏真满头冷汗,分不清是被谁吓的,他整个人抖得厉害,那人背对陆七下颚张张合合对魏真说了什么,魏真恐惧地点头。
那人便松开手跟在魏真身后,魏真哆哆嗦嗦从皮箱里拿出一盒药倒了出来干咽下去,目光胆怯地在房间游移,像一只惊吓过度的羊。
“没事了,你只是太累出现了幻觉。”那人笑着对魏真说,“吃了药就好了。”
“我太累了,对。”魏真无意识抓紧手里的相机,似乎这样才能找回真实感。
那人的目光顺势落在他毁坏的相机上,浅笑着说:“我碰巧能修它,需要帮忙吗?”
魏真把相机抓了抓,低头看一眼,脸上露出讶异之色。
陆七沉默地观看这一幕。
人会下意识排斥不美妙的记忆,更不用说那么恐怖的画面,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证它不会在某一刻闪回。
对于魏真来说,之前发生的一切更像是个噩梦,醒来后医生健在,他本人也不愿去细想。
陆七看到魏真在短暂的犹豫后把相机给了那个人,随后走出了诊所。
画面陷入黑暗,一张新的羊皮卷出现,羽毛笔挥动,替这段故事画上句号:
记者丢下了他的真实,从羊的屋子走出。
从此成为一只羊。
但羊也有老弱病残之分,有愚昧机灵之分,你希望成为怎样的羊?
A愚昧的羊□
B机灵的羊□
清醒等于痛苦,愚昧等于麻木。
羊有区别,在屠宰厂的刀下却都是牲畜,人和羊一样,死亡的那一刻都是平等的。
陆七如是回答羽毛。
羽毛抖了抖:比起亲身经历,你更愿意做个旁观者。
陆七: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不会因为我的选择改变什么,你想要我同情魏真对吗?
羽毛:你认为你改变不了什么,那同不同情他又有什么关系?
羽毛在回避,又不是在回避,陆七却明白了它的意思:
可怜的不只魏真。
B-001曾经有很多人,这个小镇科技并不发达,和外界的消息来源是一封报纸。
污染肆虐的时候,他们连“污染”是什么都不知道,号角吹响时,落在后方的人什么都听不到。
羽毛不再等待陆七选择,这次还是给了她旁观视角。
陆七变成了魏真的相机。
修好的相机当然不会留存那晚拍摄的一切,陆七认为羽毛这次给她的身份带了私心。
她大多时间挂在魏真胸前,和他基本是同样的视角,陆七被迫和魏真见证小镇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初是神秘大亨疯病加重胡乱咬人,接着是“南瓜公主”开始容貌焦虑症。
乐于助人的小镇医生主动前往他们家里,不出两天神秘大亨和南瓜公主病情好转。
与此同时,小镇也开始有人得疯病。
人们逐渐遗忘泥巴的事,只记得小镇医生能治好他们,于是争相前往诊所。
作为小镇第一个服用特效药的人,魏真最早出现了副作用。
起初是食不下咽寝不安,不定期晕厥,每天提不起精神,连看报纸的习惯都保持不下去。
他昏睡的时间日渐超过清醒的时间,大脑里仿佛堵了一块石头,任何想法都要被遏制。
在陆七看来,他的气血一天不如一天,仿若行尸走肉一般,醒来后机械性进食完毕就开始睡觉。
这种状态持续到他打开冰箱再也找不到吃的那天,魏真从诊所回家后第一次出了门。
相机是修好送回来的,魏真休息的时间都把它放在床头,这次出门也没忘记带上它。
他的脚步虚浮,连带着陆七看到的画面一起抖动,摆臂时的手臂明显发青。
他来到菜市场,善良的大妈见他脸色不好,多赠送他一个西红柿,还叮嘱魏真多关心自己的身体。
魏真有气无力地说了“谢谢”,拎着菜慢吞吞回家,路上忍不住抬头看太阳。
是他的错觉吗?总感觉这太阳晒得他很不舒服。
他望着太阳,眼前一团团黑色斑点,光晕快要将他灼伤。
“奇怪。”他喃喃道,继续虚浮地走着。
一不留神碰撞到一个老大爷,大爷手里拿着报纸看得津津有味也没看路,碰巧就这么撞上,魏真比大爷还先摔下去。
“哟,小伙子?”大爷站起来后往魏真身边走了走,“你这,发病了?”
“什么病?”魏真听不懂大爷在说什么,“我没……”他的目光瞥见摊在地上的报纸,话一顿。
神秘大亨……南瓜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