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也没必要说了。”
莫莲轻松地说完,拉着岳师傅的衣袖,“吃饭吧。”
岳师傅的厨艺一般,说不上好吃和难吃,只是单纯的可以饱腹而已。
“味道怎么样。”
岳师傅眼神里充满着希望,看着莫莲。
“哎哟,师傅,您的手艺自然是好的。”
莫莲看着白花花的米饭,“是的啊,家的味道。”
多少浪旅人,期盼的只是风雪江湖后,这一口属于家的热乎气儿。
莫莲那一餐吃得很慢,不停地说要加饭,吃得津津有味,把旁边义正的食欲都挑起来了。
“你今儿是咋了,平时胃口没这么大。”
”家的东西好吃呗。”义正笑着打趣儿。
窗外的雨停了,寒冬的第一股寒气吹了进来。
“对了,想起来个事,正好跟你说。”义正喝着雪梨汤,自顾自地讲着。
“你说。”
“就,辛者库的几个姐姐已经到了二十五岁,准备出轩辕城了。”
“哦。”
是啊,十二月到了,轩辕城又到了一年一度出宫的日子。
“你不应该为她们高兴吗?”岳师傅边说边给义正加了点汤。
“不过也高兴不起来,虽然看似自由,但是…”
岳师傅把想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
是啊,二十五岁的女人,出了轩辕城能干什么呢?
岁月侵蚀了容颜,没有一技之长,还要背负着家族的重担,能做什么呢?
“一般…出了宫的,除了除了,去那儿还有什么法子啊。”
莫莲低声问。
“找个合适的人嫁了,或者去矿上干苦力吧。”
义正吃了一口饭菜,回答着莫莲的问题。像是想起来什么,又补充了一句,“矿上男人多,男人多的地方…”
“虽然是有王法,但总归是置于危险境地的。”义正这几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她们不敢也不愿意去想后果。
轩辕城总是把驱逐旧婢定在冬日,把迎接新人定在春天,因为春天的意义是新生和希望。
“现在这个体量已经做起来了,其实可以…”
岳师傅也说得迟疑。
“可以什么?”
“算了,我还是不说了。”
“师傅,您赶紧说,我们这儿有什么好避讳的。”
“主要是不知道你们有多少钱,你们完全可以开一家自己的店,然后让出来的宫女们看店。”
莫莲沉默了一会儿,她在算自己兜里还有的银子。她不了解盛安城的房租行情,也不知道哪里的地段好。
“您这店铺多少钱一月啊师傅?”
“我这不贵,也就八钱一月,我前几年也就买下来了,自己住。”
义正知道莫莲的犹豫,“没事儿,实在不想走的,在宫里留守,照顾有功的老太监也能活。”
这是安朝开国的时候,第一代皇帝想出的法子,美其名曰为了这些流离失所的宫女。给她们一口饭一块住所,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干不动了,就扔在深宫的角落里,在无人问津之处,过完余生。最后一铺还卷走,火化了,也了了。
但是这些女子们,是做不到这么狠心的。她们肩上还有家庭的重担,舍弃不去,她们大多数依然会出宫劳作。
“那留下来的人他们的家人呢?”莫莲问。
“自己都顾不好了,怎么还顾着家人呢?”
莫莲算了一把,自己的进宫这几个月,除开各种花销,自己还剩一两黄金。要租铺子,装修,铺货,压根不够,也没有能力承担不够压货的风险。
初冬真的好冷,四季交替的意义或许就是这样,一部分人的命运,总要覆灭于这个寒冬季节,换来下一部份人新生。
晚饭结束,莫莲帮岳师傅收了收碗筷,简单地道别以后,就拉着义正上了马车。
马车上莫莲一直盯着车窗外的风景发呆,寒风凛冽,击打在莫莲的脸上,她却没有一点躲开的意思。
“别着凉了,辛者库还有一堆事儿呢。”义正叮嘱莫莲。
“她们具体什么时候离宫呢?”莫莲开口。
“除夕吧。”
“为何是除夕,会有家人来接吗?”
“伺候完主子们的最后一个年头,可能会有吧家人来接吧,不过也是来要钱的。”
窗外飘进来冬天的第一场雪,小孩子们拿着烟花在雪地里跳来跳去,打着雪张,满心期待着这银装素裹世界的到来。
整个轩辕城也开始张灯结彩,为权贵们装扮纯白的冬日盛景,一切都衔接地那么自然。
莫莲感觉到有一片雪花轻轻地落在自己的脸上,伴随着她的余温融化。就像轩辕城里千万个缩影,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遗失在每一个冬日里,成为无人在意的春日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