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府。
宁致远每天在院子里拼命练习枪法,可练来练去,还是只会前三式。知道谢闲如今不可能纵着他胡闹,替周玉林报仇,他心里憋闷,不吃不喝,在院子里把枪舞得呼呼作响,小厮们谁都不敢靠拢。
重曜进来的时候,他猛的将枪一掷,好巧不巧,正好朝引路的小厮飞来,重曜抬手接住,枪头距人不过半尺,那小厮吓得当场瘫软在地。
宁致远赶紧跑过来,见是他,又喜起来,连忙招呼道:“余兄!你怎么来了?快快快,上茶!”
“你在做什么?”重曜脸色不太好。
宁致远心头一紧,这个语气有种熟悉的惊悚:“我……我练练,活动活动筋骨……”
“你通常都这样活动筋骨?”重曜抬手将他的枪掷出去,咚的一声准确无误的插回到远处的兵器架上,这动静让宁致远后背的汗哗一下全下来了。
“我……我……”他看看重曜,人神态如常,看不出一丁点严厉,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可这种莫名的威压竟叫他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宁致远觉得自己一定是从前被大魔王练的太狠,以至于听到一点熟悉的响动就腿肚子打转,他赶紧平复好心绪,“余兄,你这样好吓人……对了,你怎么来了?”
重曜说:“过来看看你的伤势。”
宁致远有点感动:“都小伤,早没事了。只是玉林他……”
“我已经去看过了,虽然伤的不轻,道也没有大碍,只需安心养一段时间。”
宁致远点头,感慨的说:“以前承翊跟我说,玉林喜欢谢霄哥哥,我还不信,现在我算是信了,难怪他总看我不顺眼,原来是嫉妒我独得谢霄哥哥的宠爱啊。”
“既然你没有大碍,我就先走了。”
“诶,”宁致远拦住他,慷慨道,“怎么刚来就要走?正好,把郑灏叫上,我们一起去赌坊放松放松。”
重曜看了他一眼,宁致远莫名有些心虚,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看他:“余……余兄……怎么了吗?”
重曜淡淡的说:“听闻今日谢氏族学考校课业,你不打算去看看?”
宁致远对课业最是不感兴趣:“那有什么好看的?一群老古板整天捧着书本呜哩哇啦的念,念的我头都要大了,还是赌钱有意思……”
“宁氏族中小辈的课业你一点不关心?”
宁致远得意的说:“有我爹呢,还有承翊,有他们操心就行了,我才懒得操心这些。”
重曜看看他,似乎毫不在意:“说的也是。再说你课业也不佳,去学堂也是闹笑话。”
宁致远感觉有被冒犯到:“……”
“听说以前谢霄常拘着你念书,以后他再也不会从土里爬出来考校你的功课,你大可高枕无忧了。”
宁致远脸色变了,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重曜转身走了,宁致远愣在原地,半天都没回过神。半晌,他反应过来,赶紧叫人备了马车往城主府赶。
重曜立在不显眼的地方看着马车出府,这才往回走。
抬眼,云淮正立在茶楼上冲他招手。
重曜落座,云淮亲自提壶斟茶:“尝尝刚出的新茶。”
“我以为你最近会很忙。”
“忙是忙,但也得忙里偷闲。说起来,这个谢闲的确有几分本事,做事雷厉风行,也很讲规矩。有生意人的精明头脑,也有一城之主的眼界胸怀,是个不错的生意伙伴。跟他打交道,我很省心。”
重曜说:“从前东海形式复杂,做事难免掣肘。如今刚刚解封,休养生息是第一位。”
云淮说:“我呢就是个守成之主,休养生息这事我最拿手了。”
重曜说:“你才刚上任,四海的局势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云淮说:“前两天,西海水君闻昼给我递了帖子,说是邀我过府一叙,不知道是打的什么主意。谢大哥对此人可有了解?”
“此人心思深沉,不做无利之事,你自己当心。”
云淮说:“管他心思深沉又如何?无论他们什么心思,我都懒得掺合。我打算将母妃接过来,今后便在东海安身,终老此生了。”
重曜说:“世上的事情,总是身不由己的多,从心所愿的少。有时候,不入局比入局更考手艺。”
“我知道,想要置身事外,何其困难?不过从前他们或许还忌惮我,如今道大可不必。父君将东海主君的位置给了我,必然就会将别的东西给其他人。何况,他给我这个位置无非是要让我帮他安定四海,以免天界后顾之忧。”说着,他又道,“父君总是一心想对妖魔两界用兵,后方稳固对仙界至关重要。”
重曜喝了口水:“天君意欲何为?”
“仙界跟妖魔两界相争已久,尤其是妖界,战乱数万年,仙界将士死伤无数,就算父君愿意善罢甘休,死难的仙族也绝不会妥协。如此来看,今后单云阁被重用乃是大势所趋。他与萧莲舟又素来交情甚笃,日后怕是能得神界助力也未可知。”云淮感叹,“有时候真是不得不信命。你说萧莲舟当年能得你为他冲锋陷阵,助他登上仙盟主宝座,又借单云阁之力在仙神两界来去自如,如今更是成了紫庸神君的弟子,他这命数是不是也太好了些?”
重曜淡淡道:“这是他命中该有的机缘。至于是福是祸,那就得看他自身造化了。”
云淮试探着问道:“谢大哥对当年之事当真毫不介怀吗?”
重曜抬眼:“我不是谢无涯和渝占亭,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他们的确已经不存在了,但是你无法否认,你们就是同一个人,难道真的有人能分的这么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