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沧城在暗夜下看似寂静一片,其实早已慌作一团。原本的各种盘算,在这种大难临头的威胁下都变得微不足道。东海两名处士死在东沧城,这已经是滔天大祸,更何况,他们一直仰仗的那个人如今也被告知早已身首异处、尸骨无存。
城主府灯火通明,早已退居二线的几大家族长辈们风风火火赶来,连夜商量对策。城防迅速戒备,秦老副将星夜披甲巡城,家家户户在听到城楼的警钟声后,燃灯继夜,磨枪擦甲,枕戈以待。
重曜和萧珏刚回客栈,谢闲就派人来请。今夜发生如此大事,不用想也知道谢闲相邀所为何事。但重曜以他二人只是途径此处为由婉拒了。萧珏感到疑惑,道也没多问。重曜草草睡下,很快就陷入沉睡。萧珏看他今夜似乎格外疲惫,熄了灯陪他就寝。
谢闲再次派人来请,萧珏不放心重曜一人留在客栈,仍旧回绝。直到谢闲亲自过来,说明形势,言辞恳切,诚意十足,萧珏感念他一片为民之心,这才同意走一趟。
重曜本已陷入深度沉睡,突然之间,神识感应到城中幽冥魔气异动,他骤然睁眼,随即起身,循着动静赶到地方,不想却是单云阁和萧莲舟中途截住了云照。
三人缠斗激烈,光影交错,难分难舍。
想来,在金玉坊时,单云阁和萧莲舟就留意到云照,定是乘人不备一路追踪至此。
今夜东海之人突然对东沧城发难,重曜越发觉得这当中不是这么简单。以他对云淮的了解,他不太可能刚上任就向周围的百姓示威,而且还揪出谢霄一事,借此刻意打压。可这事如果换做是单云阁,便说得通了,并且他和萧莲舟迟迟不肯离去,这当中必有猫腻。
重曜立在暗处,看他三人倾力相搏。
以云照的本事,要摆脱他二人并不困难,但今夜他似乎有些吃力,应该是前不久在谢家村受到幽冥之力反噬,今夜又被谢婉儿手中的咒印所伤,导致他一直处于下风。
单云阁和萧莲舟道是一直处于上风,但两人并没有穷追猛打,反倒像是有意绊住他,看来是知道对方有伤在身,不打算下死手,而是要生擒。
萧莲舟设法困住云照,单云阁则正面强攻,两人一动一静,配合相当默契。幽冥之力和仙力顽抗,黑光和白光相互绞杀。
重曜转身欲走,他的理性告诉他,很多事情顺其自然终了则罢。
一道白光骤然击中云照,单云阁趁机补了一剑。
重曜停住,阖眼,一道劲风呼啸而出,人在单云阁和萧莲舟眼皮底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更。
萧珏才从城主府回来,进门,他就闻到一丝很淡的血腥味。顾不得点灯,他急忙走到床榻边,就要检查重曜的伤势。
“你回来了?”重曜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你怎么醒了?”萧珏急问,他记得重曜入睡从不会中途醒来:“你受伤了?”
“没有……”
“可我闻到血腥味……”
“……许是在金玉坊时沾染了一丝到衣袍上……”
萧珏不放心,仍要亲自检查过才肯作罢。重曜将他拽进怀里,萧珏扑在他胸膛上,暖融融的气氛混杂着他身上的清香瞬间将他围住。萧珏半截身子压在他身上,他想起来,重曜按住他。挣扎了几下,见挣不开,他便不再乱动,由他抱着。
重曜问:“他们怎么说?”
“你知道了?”萧珏一动不动,他担心他会生气。
“你不在,我估计应该是谢闲把你叫走了。”
“我……”
“这是好事,”重曜的手摸着他的脸,他觉得他的掌心格外滚烫,“说明你有一颗善良的心。”
萧珏觉得这话听着有点奇怪,“……其实我帮不上什么忙,谢闲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让我去只是为了安抚其他人。”
萧珏继续说道:“……他们知道谢霄早已亡故的事情了,谢闲比他们知道的更早些,那群小娃娃哭的厉害,闹着要给谢霄报仇,宁致远也哭昏过去几回……”
重曜淡淡的说:“再难接受的事情,过段时间就好了,何况人嘛,总是会死的……”
萧珏靠在他怀里,有些莫名难过:“……六万年了,他们竟然才知道……”
重曜轻抚他的脊背:“对他们来说,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就听到这个噩耗而已……”
“可谢霄,的确已经死了六万年了……六万年,听起来就是一个漫长得可怕的时间……”
重曜轻声道:“其实没那么可怕,当时间过于漫长,就会失去对时间的概念。”
“也许可怕的不是时间,而是记忆……我认识一位赵先生,他是谢霄的朋友,从谢霄去世那一刻,他就一直在六界游荡,试图找回他一缕残魂,可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一无所获,但我知道,他还会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的那一天……”
“执念太深,终归害人害己。”
“重曜……”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