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拒绝美好的事物,也没有人会喜欢痛苦。重曜经历过太多的痛苦,所以他比任何人更渴望美好降临。
可他又不能纵着自己的这份心思,无论是恐惧痛苦,还是向往美好,他都必须把握好一个极端的度,时时刻刻警惕别被自己的心魔吞噬,别被自己的欲望裹挟。
所以,他必须无视自己的痛苦,同时也要无视自己的向往和期待,永远站在那条不偏不倚的分界线上。
回到家中已是大半夜,采和对他的宝贝爱不释手,恨不得摇醒爹娘都来欣赏他的新玩意,好在他娘亲的威慑力足够大,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絮絮叨叨的说起第二天的计划,归根结底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他所有的朋友都来见识这对无与伦比的耳朵。
见他睡觉还戴着,重曜也不打算干涉他的快乐。他乖乖躺好,把耳朵拨弄整齐,看起来就像一只立耳小兔子。重曜拉过被子,他乖巧的抬起双手,将被子压在腋下。
他问重曜:“现在熄灯吗?”
“怎么了?”
“我还想再玩一会儿。”
“太晚了。”
“那我们说会儿话吧,我现在还不想睡觉呢。”
“说什么?”
“嗯……”采和摸着头上的耳朵,想了想道,“你们那边的集市上也会卖兔耳朵吗?”
“通常不会。”
“那都卖些什么?”
“很多。吃的穿的用的,几乎都能买到。”
“那岂不是很热闹?有机会我也想去你们那里瞧瞧。”采和想起什么,突然坐起来,“对了,我给你看看我的宝贝。”
他跳下床,变回原形,嗖的钻进地洞。片刻后,用两条前腿吃力的推着一只匣子。重曜俯身将匣子拿到旁边,采和从洞里钻出来,变回人形。
“这是什么?”
“这里面可都是我的宝贝。”采和郑重其是的打开匣子,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有精致的布偶,兽骨制成的匕首、弹弓,一些不知名的漂亮珠子、羽毛,还有一堆奇形怪状的石头,“恩公,有你喜欢的吗?我把它送给你。”
“为什么送我?”
“你今天都送我东西了,我觉得我也应该送你些什么。”
“这都是你的心爱之物,不用送给我。”
“你不喜欢吗?”
重曜换了个回答方式:“如果我跟你一般大,也许我会喜欢。”
“那你现在喜欢什么?”
“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采和不解:“怎么会呢?”
“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采和说:“我不明白。等我长大了,我会有更多喜欢的东西。”
“那很好。”
采和又问:“恩公,你像我这般大的时候,都喜欢什么呀?”
重曜默了一瞬:“忘记了……”
采和一边摆弄布偶,一边说道:“啊?怎么会忘呢?那你那时候每天都做什么?我听娘亲说,做大夫很不容易的,你医术这么好,一定学了很多年吧?是不是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了?”
重曜想起那段久远的经历,那时,萧莲舟身染大疫,命悬一线,整个修真界无药可治、无医可寻,他在短短数月之间翻遍天下医典,试遍天下奇药奇毒,最终用险招保住他的性命。他原本没想学什么医术,可从那之后,医术一途于他而言,似乎一通百通。
“我学的晚。”
“那你一定很聪明。我学东西慢,大哥总说我七窍通了六窍,还有一窍不通。”
“你会为此感到不开心吗?”
采和不假思索的说道:“当然不会。我已经通了六窍,等我再长大些,估计那一窍也就通了。”
“既然如此,那它并不重要,你感到开心最重要。时辰不早了,该休息了。”
采和再次问他:“恩公,你真的不挑一件吗?”
重曜想了想道:“你就当我已经挑了,只不过我把它留给你。”
“那好吧,你放心,我会帮你好好保管的。”
采和把东西收起来,重新爬到床上,重曜给他盖上被子。采和突然转过头看着他:“恩公,你会一直留在我家吗?我很喜欢跟你说话,大哥二哥都嫌我烦人,要是你走了,以后我又没人可以说话了。”
“人这一生,会在很多地方停留,或长或短。”
采和一脸懵懂的望着他:“恩公,我听不懂。”
“你还会结交到新朋友。”
“他也会愿意听我说话吗?”
“会的。”
“那就好,”采和高兴的闭上眼睛:“恩公,熄灯吧。”
外面有风轻轻拍击窗户,重曜朝门口看了一眼,和衣躺下,指间凭空捻起一枚气珠,咻的一声击灭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