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重矅醒来,阿玉仍在床侧守着他。
重矅有些诧异:“你还没走?”
“……我等你醒过来再走。要喝水吗?或者吃点东西?去外面走一走?”
重矅言简意赅:“喝水。”
重矅起身,阿玉伸手扶他坐起来,用披风将他围住。然后倒了杯清茶过来,温度刚好适宜入口。
重矅喝过水,唇色清亮了几分,但人看着还是倦怠,像没睡醒似的。
阿玉替他解下披风,重新扶他躺下,掖好被角。
重矅说:“离开的时候,把窗户打开。”
阿玉踌躇了一下:“……我来照顾你吧。”
重矅说:“睡一觉就好了,不需要照顾。”
阿玉看着他说:“……我看过了,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你病的很重,而且,我很清闲的……”
重矅没有精力听他说任何话:“……随你。”
阿玉眼中轻快了几分,但看到人下一秒就昏睡过去,那一点点松快也都消失不见。
自那天之后,阿玉每天都来这处小院,但重矅却并非每天都会清醒。相反,他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三五天醒一次,有时快半月才醒一次。但无论他什么时候睁开眼睛,总能看到这张脸。
半年后,莲池里的青莲慢慢回转生机,梧桐也有了春意。在一个明媚的清晨,重矅缓慢的睁开眼睛,从疲惫里挣脱出来。
“你醒了?”一张脸突然凑到眼前。
重矅欲起身,阿玉放下手中一本旧书,扶他坐起来。重矅环视了一圈,窗台上,书案上,茶桌上,到处都是木樨、玉兰、芍药、海棠……花瓣叶片上还沾着晨曦的露珠。
阿玉立马解释道:“……我看院子里没什么生气,就请星澜神君帮忙从凡间带上来的,没有采折神界花木……喝水吗?”
阿玉倒了杯茶递给他,温度刚好。重矅喝了些,对他说:“帮我拿一件干净衣物。”
阿玉放好茶杯,去柜子里取了一叠衣袍。
重矅去了莲池里侧的一方灵池,水面雾气蒸腾,灵气弥漫,就连周遭的青莲也生的与别处格外不同。
重矅褪下衣衫,浸到池子里,闭目养神。水面刚好没到他的锁骨之下,雾气很快将他的乌发浸的湿漉漉的,连带肌肤上也沾了一层晶莹细密的水珠。
阿玉抱着衣物背对着立在旁边,他本想将衣物留在一旁,又担心他刚醒来,身子吃不消。
四周一片寂静,偶尔有好闻的青莲幽香浮到鼻尖,他的心头像是被羽毛扫过,这种味道让他心里痒痒的。他看着怀里的衣物,似乎在思索什么,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凑到鼻尖嗅了嗅,果然是他熟悉的味道。
身后传来水响,阿玉猛地抻直脊背。
“衣服。”
阿玉慢慢转过身子,低着头双手将衣物奉上。他的眼睛没打算乱瞟,只是心念一动,就瞥见了一幅令人面红耳赤的场景。但也只有一瞬,便被严严实实包裹了起来。
阿玉立在院子里数着头顶转绿的叶子。墙角的芍药被风吹落了一片花瓣,他心疼的跑过去将它拾到掌心,思索了许久它掉落的原因,才将它埋进土里。
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换好衣服的重矅从里面走出来,阿玉闻声看过去,他像一束从晨曦里透出来的光,明亮、美好,让人忍不住靠近。明明隔着老远,但他好像已经闻到他身上的清香,轻浅淡雅,却又魂牵梦绕。
重矅坐在树下,环视了一圈,显然对他这个“面目全非”的院子感到陌生。这里多了很多原本不属于这里的东西,此刻完全没有了它之前清冷的姿态。
阿玉走过来,惴惴不安的解释说:“……我就是觉得院子里有些生气比较好,所以才……你要是不喜欢,我马上清理。”
重矅看了他一眼:“既然已经落地生根,便也属于神界花木。”
神界花木禁止采折。这条阿玉记得很清楚。
“但是神界的花木不需要打理……”
阿玉立马说道:“我,我可以打理。以后我每隔一段时间就过来,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那最好。”
院子里花团锦簇,什么花都有,桃花、杏花、风铃、蔷薇、鸢尾、丁香……杂乱的开着,蓬勃的开着,与这处清冷幽静的小院有一种格格不入的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