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亭慢慢抬起头,却又不敢看他,他使劲揪着被角,几乎要揪出个洞来。
“你……看看他吧……”他别过头,任由眼泪汹涌而出。
重矅走过来,沈翊这才走向旁边整理仪容。
重矅看着榻上的纪惟生,只觉得少年眉眼的冰冷让他莫名心疼。他很少会有这样的心情,也很少会因为某个人的寂灭而感到失落。
他伸手探了一下纪惟生的心脉,指尖不动声色的渡进一缕神力,他淡淡道:“五脏俱裂,内息全催,但心脉未断,尚有一线生机。”
众人惊愕不已。
沈怀亭更是如抓救命稻草:“真……真的?他还有救?你没骗我?”
千秋门的灵梧子说:“就算当真尚存一息,但他为魔气所伤,又重伤至此,只恐也回天乏术。”
“你闭嘴!”沈怀亭怒喝。
被小辈当年呵斥,灵梧子脸上挂不住,他想发作,但想到沈翊方才都被啐面,知道沈翊定然纵容此人,此刻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心里却对他愤恨不已。想自己如今在修真界的资历,竟被一个毛头小子斥责,简直可恨至极。但面上却不表露:“这位渝公子既然称其尚有生机,想必一定有办法起死回生。”
“渝兄……”沈怀亭将不安的视线望向他,也担心空欢喜一场,“你有法子吗?”
重矅平静的说道:“降魔草可以清除他体内的魔气,白泽精血可助他复生。”
话落,众人面面相觑,灵梧子更是讥讽道:“好大的口气,你当这降魔草遍地长,灵兽白泽满地跑?”
沈翊面色凝重:“相传,魔界衍生之初,降魔草便伴生于魔界,但此物虽长于魔界,却因其消解魔力、清除魔气而被视为魔界中人的天敌。因此,历代魔君都将之封印在魔界禁地当中。灵兽白泽传闻祖上曾为神兽,其精血珍贵无比,也正因如此,白泽被猎杀殆尽,当世所存不过寥寥。”
灵梧子趁机道:“沈掌座都如此说,可知要救他不是机会渺茫,而是天方夜谭。不过渝公子既知救命之法,想必一定也有法子取得这两样至宝。”
重矅说:“我只知道一物在魔界,一物在妖界。”
沈怀亭说:“我去取。”
沈翊制止他:“你如何取?难不成你打算强闯妖魔两界?”
沈怀亭说:“怎么?闯不得?他们都能在人界来去自如,我就不能去魔界逛逛?”
沈翊苦口婆心:“你去了魔界又如何?你也拿不到降魔草。魔界禁地,岂是随随便便进的?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沈翊,”沈怀亭打断他,眼神失望而又决绝,“你慢慢从长计议吧,反正你也已经从长计议了这么多年,不差这一次……”
他起身,拉着重矅离开了。
从房里出来,沈怀亭突然脚下一软,重矅扶住他,他顺势环住对方,拥紧面前这个人。重矅正要将他推开,却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你再说一遍……”沈怀亭哑着嗓子在他耳畔请求,“他真的还活着?”
重矅放下手,说:“还活着。”
沈怀亭紧紧抱着他,如释重负:“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重矅感到不解:“你跟他……”
沈怀亭抵着他的脖颈,眼泪往他衣领里流:“本来我只是想捡回来随便养养,谁知道养着养着,养出感情了……你说我现在扔了他,还来得及吗?”
重矅有些诧异,不过更明白他此刻的心情,轻轻在他后背拍了一下:“他暂时没事,不过也撑不了多久。”
沈怀亭直点头:“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他紧紧抱着面前这个人,他身上淡雅的清香让他焦灼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他从来没有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踏实感和信任感,就好像只要他在,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他贪恋、依赖、强烈的渴望这种感觉,他希望这个人会永远永远陪在他身边。
两人走远,沈怀亭始终偎着他,重矅罕见的没有将他推开,沈怀亭亦清楚自己为何可以为所欲为,但重矅并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他只是想起两张久远却并不模糊的稚嫩面孔,在他记忆深处烧的焦黑……
“你在看什么?”谢爻见人没跟上来,于是顺着萧珏的视线看出去,两个熟悉的背影弥漫着肉眼可见的亲昵和融洽,“他们很好,不是吗?”
萧珏不知道在看什么,沉默的收回视线。
谢爻观察他的反应,任何迹象都表明,他对这一幕并不在意,可直觉又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走吧,正事要紧。”他找了个拙劣的借口。
人亦句句有回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