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楼出来,铜柱一路吃力的搀扶着醉的一塌糊涂的重矅,铁柜贪杯,只能跌跌撞撞的跟着。
铜柱后悔气走元十三,要是他在,这搬运醉鬼的活儿必定落不到他头上。
“真沉啊你!我要是再劝你喝酒,我就是乌龟王八蛋。”铜柱边走边抱怨,“我……我见过酒量差的,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差的!铁柜都能喝三杯,你抿一口醉得人事不省,白长这么大个子……要……要不是看你这段时间出手阔绰,我才懒得管你……”
一个影子落在脚面上,铜柱立马噤声,一抬头,一个熟悉的人影立在几步开外。
铜柱激动的快哭出来:“十……十三兄弟,你没走啊?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小气,你……”
元十三几步走过来,将人接过,轻而易举背起来,大步流星走了。
回到住处,他先替人更换了外袍,又喂了些醒酒汤,谁知重矅不但没有清醒,反而浑身滚烫,烧的像块烙铁。
元十三去兑了些温水进来,替他擦拭额头和脸颊,不仅无济于事,反道烫的愈发厉害。
他转身出去踹开房门将已经睡下的铜柱揪起来,却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问到。大夫也来看过,但都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折腾到大半夜,铜柱幽幽的说:“就喝了口酒,不至于出什么事,也许是我们大惊小怪了。”
铜柱百无聊赖的待了一会儿,实在困的厉害,就回房去睡了。
元十三一直守着,拿温热的毛巾不断为他擦拭手心,却意外瞧见他手背上至今未曾痊愈的咬伤,更骇人的是,手背上遍布密密麻麻的黑纹,竟仿佛像是从伤口里生出一般。
他正欲细看,那只手却突然抽走。
重矅不知何时醒来,双眸通红,醉意深重,一时间,竟分不清他是已经清醒,还是仍旧醉着。
元十三注视着他:“你感觉怎么样?”
重矅眼神迷离,自顾自环视了一圈。
“你喝了酒,一直高热不退……我煮了粥,还温在灶上,你吃一点再睡,胃里会好受些。”
重矅恍若未闻:“小莲呢?”
元十三微微一顿,继而道:“此番他没有与你同来。我去盛粥。”
重矅没反应,元十三起身出去。
他走出来背身靠在门外,一时心绪莫名。
原本他还只是猜测,只是观望,可这一刻,他确定他的身份。
没有想象中激烈复杂的情绪,而是出奇的平静,就好像他的心始终坚定的认为,他一定会来。
他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可他的心不受控制的振奋。
立了好一会儿,他才走去厨房。等他回来,房里却空无一人。
他赶紧去找,却发现人并没走远。他又松了口气,端着粥走过来。
重矅坐在院子里,不知从哪拿出一只灯捣鼓。那只灯破损的十分严重,但依然能看出做工精巧无比,光是摆放在桌上各式各样的小部件就可见一斑。
元十三在旁边坐下,看他全神贯注的修理手上那只灯。他刚将粥放下,就听见面前的人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拿开。”
元十三只好将粥移开,见他身上只有一件中衣,又起身去拿了件衣服给他披上。
他实在太过专注,那样的神情让元十三甚至生出一种倾注全部心血的错觉。
他知道他醉的厉害,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所以他没有打扰他,只是坐在旁边安安静静的看他做这一切。
那盏破损的灯在他眼前一点点被修补好,元十三头一次见识到有人的手当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每一个小部件最终都在这盏灯上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修好了?”
不知过去几个时辰,元十三终于问出这句话。
重矅说:“还差灯芯。”
“灯芯呢?”
重矅拨弄着面前的灯,淡淡道:“丢了。”
元十三见他对这盏灯颇为重视,便问:“能不能换成别的?”
“换了就不是这盏灯了。”
元十三不解:“只是换灯芯而已,有区别吗?”
“当然有。”
元十三看着那盏灯,轻轻说了一句:“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制作这盏灯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吧?”
“从收集材料,到制作完成,三年零八个月。”
元十三感到不可思议,加之今夜的重矅少了平素的疏离感,让他不由得多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想要制作这样一盏灯?”
“他过生辰,我实在不知送什么好,就做了这盏灯。”
元十三称赞道:“看得出来,你很用心。”
“在他收到的众多贺礼当中,这只是最不起眼的一件。”
元十三由衷的说:“这很好。没有什么比心意更重要。”
重矅转头看他,夜晚的凉风吹起他散落的发丝,拂过他迷离寂然的眼睛。
元十三突然从他眼中看出一种历经世事的沧桑,仿佛面前坐着的是一个看遍世事的灵魂。尽管他的眼中没有悲伤,可他还是感觉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悲怆。那种压抑沉闷几乎让他的心不由自主的揪到一起。
“你朋友他不喜欢吗?”
重矅摇头:“他很喜欢。”
“那他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