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回来说,林长思被送出玄都城后,半路被虎贲军劫了,已经秘密押回城,现在跟林长怀和林长念一道关在大狱里,赵长意已决定将几人秘密处死。这也算是对衍天宗出面最大的妥协。
重矅丝毫也不意外,对于赵长意来说,林氏一族是有改朝换代野心的叛臣,公然起兵造反,罪行昭昭,岂能轻易饶恕?若是仅凭几句话就能打消一个君王的疑心,历朝历代便不会有诸多血腥之事。
重矅不知道谢爻和萧珏当日究竟是如何同赵长意周旋此事,但很显然,赵长意并没有因此改变心意,反道起了忌惮之心。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谢爻不太可能说出林长思的身世,因为他无法解释这整件事,也极有可能是因为这当中存在无法解释的原因,所以让赵长意起了疑心。甚至,因此怀疑衍天宗与林玄毅背地里有来往,以至于他有林氏三子在手,第一想法却是处死而不是以此要挟林玄毅。
重矅觉得,此事还是萧珏和谢爻出面为妥,谁知,纪惟生却告诉他,萧珏和谢爻一早已经启程回宗。
因为青霄来信,说是公审一事已定,此事牵涉三界,干系重大,青霄希望萧珏归宗主持大局,有他在,便是衍天宗的底气。纪惟生也收到萧莲舟传信,召他立即回宗帮衬,但他斟酌之后,仍决定留在玄都城继续查探此事。
重矅没想到事情如此凑巧,更没想到谢爻做事会如此粗心,他低估赵长意尚且说的通,可事关林长思,他竟也没有深想,替林长思留好退路,反而撂下这么个烂摊子。一旦林氏三子被杀,林玄毅必与玄都城鱼死网破。
见人脸色不好,纪惟生说:“渝兄,我已给师尊回信,将玄都城的情况详细介绍了一番,恳求师尊让我留下继续查探此事。我想,师尊会同意的。今日我们……”
重矅回到书案前,提笔写了封信,交给纪惟生:“你去一趟戚府,交给戚夫人。”
纪惟生一头雾水:“戚夫人?”
重矅说:“虎贲军统领戚祁安的母亲。”
纪惟生还想问什么,但见人神色微凝,猜测可能是要紧事,也没多问,随即出门了。很快,玄都城大街小巷便有传言流出,说是林氏三子和谈被擒,不日将会被处死。
小莲说:“戚府收到信,迅速做出反应,朝中主战和主和两派已经就此事进行论战,赵长意暂无动作。”
重矅说:“流言并不能改变这件事情的结果。你去查一下林玄毅起兵一事的始末,另外,将林长思被擒一事传给林玄毅。”
纪惟生听到外面的传言,虽不知真假,却也难免慌乱,他急匆匆跑回来找到重矅:“渝兄,外面都在传长思被抓了,扶华仙君不是说此事已经尘埃落定,怎么会……”
重矅没打算瞒他:“不是传言。”
纪惟生大惊,联想到重矅之前让他送信之事,他心里更是多了猜测:“渝兄,你早就知道了?”
重矅交给他一只匣子:“送去大业皇宫,想办法交给赵长意。”
“这是……”
“想法子也需要时间。它能为我们争取一点时间。”
纪惟生恍然大悟,抱着匣子赶紧往皇宫去。重矅也随即出门。
茶楼里,一人立在二楼临窗而望,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见纪惟生行色匆匆,身侧的仆人说:“公子,是小公子。他这是要去哪?”
男人折扇轻摇,举目远眺:“像是皇城方向。”
“小公子去那做什么?”
“没听到街上都传开了,林三公子被擒。”
“小公子跟林三公子才认识几天,怎么连这种事都掺和?”
“有些事情,是刻在骨子里的。没办法。”
仆从似懂非懂。男人说:“他们果真离开了?”
仆从说:“属下亲眼看见谢仙君同扶华仙君一道离开玄都城,此刻,恐早已回宗。”
“奇怪,”男人摇扇,“真是奇怪。”
“公子,何处奇怪?”
男人道:“他不是不周到的人,此番怎么会如此粗心,让林三公子陷在麻烦当中。这可是林三公子,不安置妥当,他怎么能放心得下?”
“公子,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
“咦,那不是渝公子吗?他怎么还在城里?似乎也是往皇城方向去。”
男人盯着看了半晌,笑道:“抱恙在身,还为旁人奔波,有趣,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
重矅去了一趟皇城内狱,确定林长思几人暂无性命之忧。要保他们,仅靠纪惟生送去的东西还不够,除非彻底平息这场战事,但显然这也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劫狱。
姚从元对此有些犹豫,道不是害怕,而是他是修士,本就不该插手这些事情,何况若是牵连天枢阁,他难辞其咎。
纪惟生也有此顾虑,但很快他就做了决定,不论如何,他都一定要救林长思。
重矅并不反对,他也认为此举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不论如何,先将人送出去再说,至于以后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
但皇城内狱看守森严,仅凭他二人,要将三个重囚毫发无损的带出来,纪惟生和姚从元推演了各种法子也行不通。就在无计可施时,纪惟生却突然带回一个不速之客,声称此人愿意助他们一臂之力。
此人名叫沈怀亭,出自黎凤阁,一把折扇常年不离手。看起来与纪惟生应该是旧识。
姚从元虽不认识黎凤阁的人,但也听说过从前上修界的四大仙宗,因此对此人颇为敬重。但几次推演之后,效果仍不理想。
沈怀亭分析原因,说道:“只我们三个人,实在难顾首尾。渝公子若能一道,或许能再添助力。”
姚从元说:“我师弟不擅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而且,他最近身体不适,这种场合还是算了吧。”
沈怀亭说:“这样啊,如此,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纪惟生说:“我只恐此事耽搁不起,越快越好。长思他们现在被关在大狱,万一国主一时冲动……”
姚从元说:“不如传信给扶华仙君,请他助我们一臂之力。”
纪惟生摇头:“劫狱本就不合宗规,何况公审事关重大,若是因此有什么差池,我万死难赎。”
姚从元说:“那还能去哪搬救兵?远水也解不了近渴。”
重矅说:“有一个人,兴许会帮忙。”
纪惟生急问:“谁?”
重矅说:“戚祁安。”
沈怀亭莫名看了他一眼。姚从元疑惑:“他?他是虎贲军统领,怎么会帮我们?”
重矅说:“戚祁安与林长思自幼一起长大,总有几分情分在。”
姚从元说:“可那夜的情形,咱们也看到了。那戚祁安根本不念他们儿时情谊,就是要抓林长思伏法。”
重矅看向纪惟生:“此事,你过府与他商议,他会同意帮你。”
纪惟生虽然存疑,但重矅的话总是让他莫名信任。他稍微准备了一下,就递上拜贴,过府拜访。
如重矅所料,戚祁安欣然同意,并同意在劫狱当夜指挥虎贲军制造混乱掩护他们撤离。
一切准备就绪,是夜,几人闯入皇城内狱,里应外合,成功将林长思几人救出来。整个过程有惊无险,姚从元出来之后感叹,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惊险的事情。
此事一出,城中大乱,城门紧闭,出入皆关卡重重。
几人伤势不轻,尤其林长怀受了酷刑,行动不便,只能暂时在客栈藏身。
城中虽处处搜捕的厉害,唯独这处客栈却一直安宁。姚从元笑说,看来连老天爷也保佑他们。
养了几日,几人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好起来,只是心绪却沉重。
他们都是抱着消弭战事的想法来此,希望他们敬奉的国主能相信他们作为臣子的忠心,没想到最后却是这个结果。
林玄毅一直避而不出,那么这件事之后,恐怕再也不能不正面迎战了。
姚从元感到好奇:“既然你们已经起兵,为何还要来玄都?换作旁人,也很难相信你们的居心。”
林长念一听这话,立时就跳了起来:“我爹是被逼起兵,若不起兵,只恐我们跟手底下的将士早就死了八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