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愿意说,我很愿意听。”
萧莲舟轻轻抓着他的手,也望向屋顶:“那已经是快三十年前的事情。妖魔出世,魔族趁机崛起,仙门百家组建仙盟抗击妖魔,修士家眷被全部送往昊天宗避难,我也是其中之一,那一年,我六岁。”
萧莲舟缓缓说着,声音很轻。
“我并不是那种天赋卓著之人,相反,我自小灵脉有损,修行不畅,身子骨也极差,所以寡言少语,时常独身一人。在一众同龄人当中显得格格不入,难免会受些欺负。”
“有一次,魔族中人潜进昊天宗要绑我威胁老宗主,原本他们错绑了另一个孩子,后来被人指认出,我便被绑去了魔宗。”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掰着谢无涯的指头。
“我想,他们若是了解老宗主,定然不会打这个主意。现在的魔君叫乌述,只是当时魔族里的一个小头目。当年,我在魔宗被关了半年,就是他负责看守我。他那时候年纪也不大,听他说是遭了饥荒,村子里易子而食,他在逃命的路上被几只野狗咬死了,没想到却阴差阳错成了魔修……”
“他说他不想当魔修,于是我骗他说,如果他愿意救我一命,等我回来之后,就让老宗主救他。他深信不疑。其实他仔细想想就知道我在骗他,老宗主连我都不救,又岂会救他?”
边说,他边往谢无涯怀里蹭了蹭:“他果然找了个机会放了我,但救他这件事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现在我长大了,有能力救他了,但他已经是魔君,再不需要我救了……”
谢无涯听过,将他往怀里紧了紧:“你从没说过这些。”
“有些事情没记着也就忘了。”
谢无涯问他:“当年在昊天宗谁欺负过你?”
萧莲舟轻笑出声:“你的关注点怎么是这个?”
谢无涯道:“能跟你一起被送去昊天宗的家眷,定然也是各大宗门的嫡系亲眷,你这云泽君不好出面报当年之仇,我却好办。”
萧莲舟靠在他胸前直笑:“你怎么这么幼稚?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难不成三十年后我还报复回来?”
谢无涯道:“未尝不可。”
萧莲舟笑的眼冒泪光,连呼:“幼稚,谢无涯,你太幼稚了。你怎么这么幼稚?”
谢无涯伸手抱住他,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放下比报复难多了。”
萧莲舟捧住他的脸,笑看着他:“这么有感触?你是不是也有什么事瞒着我?”
谢无涯看着他,突然拿额头碰了他一下:“你好好爱我,我就告诉你。”
萧莲舟将手摸到他腰上,故意问他:“怎么爱?”
谢无涯伸手抚着他的脸,指腹轻轻擦过他的眉眼:“不求一生一世,不求从一而终,不求倾心相待,不求一心一意,十分真诚,求你一分。”
萧莲舟神色敛了敛,手放在他腰上没再动作。
谢无涯看着他,眼眶微红:“我珍惜我所得到的一切,于我来说,每一件都来之不易。你是我所有一切中最珍贵的那件,我珍视你超过了珍视我自己。”
萧莲舟勉强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谢无涯握住他的手,原本缠在自己右手手腕上的金鞭缓缓褪下来,环到萧莲舟手腕上。
萧莲舟诧异:“这是?”
谢无涯道:“应该是一件宝贝,吸了我几年精血终于养出灵气,现在它认你为主。当下形势复杂,我不可能寸步不离跟在你身边,它会替我保护你。”
“可你……”
谢无涯看着他:“我不是你的徒弟,我是你的道侣,是你可以全心信任之人。”
他握住他的手抵到唇边,眼尾潮红:“莲舟,请你给我时间,请你一定一定给我时间,我会长成能荫庇护佑你的参天大树,我也一定会成为你攀向云端的登云梯,请你一定要等我,要等我。”
萧莲舟神色复杂,眼神悲怆,他摸了摸他的头发,笑问他:“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些?”
谢无涯道:“我只是想把我心里的话告诉你,我怕你不知道。”
“我知道,知道你一直都很努力很用功。数年时间,你能成长至此,已经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那些你我不能左右的事情,不必太过为难自己。就比如,衍天宗在下修界虽然是仙门大宗,但在上修界眼里,我们跟凡人无甚区别。这些事我们永远也改变不了。”
谢无涯道:“事在人为。”
“你信事在人为?”
“我信。”
萧莲舟笑,继而打趣道:“若当真事在人为,他日若我能左右修真界的规矩礼法,我便要你三媒六聘,八抬大轿,红妆十里,风风光光娶了我,人前人后,你再不是我弟子谢无涯,而是,我夫无涯。可好?”
谢无涯看着他,缓缓道:“……好。”
萧莲舟浅笑,伸手捏了捏他的嘴角。
他发现谢无涯眼睛里总是带着一股子从前没有的沉郁和悲怆。
“你怎么不笑?”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不笑,只是觉得没什么值得欢喜的。跟心爱之人成婚,光明正大的执子之手,或许是他之前最渴望的事情,但现在,不是了。
他看看他,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翻身将人压在身下,亲了上去。
他们不知道亲了多少次,也不知沉沦放纵了多少次。
直到雨停了,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