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宗门战损严重,士气受挫,盛明庭急得坐立不安,三天让人催了十次,才把谢无涯从衍天宗揪出来。
“一回宗门就什么都忘了,非得我三催四请,”盛明庭免不得抱怨几句,“这是什么时候,你就不能听指挥听安排?方铎说,上回昊天宗刚撤走你人就没了影,打扫战场一大堆事全都撂这,就算要回宗用得着这么急?”
谢无涯道:“你不懂。”
盛明庭不忿:“我什么不懂?我有说不让你回去?身为主将说走就走,成何体统?”
谢无涯同情的拍拍他的肩头:“说了你不懂。放心,我都提前交代了方铎和方霁,他们知道怎么做?”
“如今形势……”
“如今这形势自然急不得,急也没用。你以为严君山不急?咱们跟他耗到现在,他心里只怕比咱们还着急。”
盛明庭道:“如今昊天宗统兵的是严玉书,此人看着文质彬彬,却甚是不好对付。他一直在暗中游说其他宗门,我接到消息,不少宗门对这位严大公子都颇为礼敬。”
盛明庭对此很是担忧:“他跟严君山不同,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很是会迷惑人,我只怕……”
但谢无涯却并未感到威胁:“你认为如今的昊天宗是谁说了算?”
“自然是严君山。”
“那不就是了?”
“可……”
此时,方铎扶剑进门,朝二人见礼之后,将手上的信递给谢无涯:“统领,你的信。”
“信?”
谢无涯心想,自己这才刚到昊天宗,莫不是萧莲舟就来了信?
不过一见信封上字迹便知不是他。
盛明庭凑过来:“谁的信?”
谢无涯过眼一扫,已经明了:“一位故友,邀我叙旧。”
“你在此处也有故友?”
谢无涯将信折好揣进袖口:“难不成在你清风门所辖之地,我就不能有故友?”
盛明庭无奈摆手:“我说不过你。方铎,我们去校场。”
方铎:“……是。”
……
山下酒馆。
人一进门,临窗而坐的灰袍男子就朝他挥了挥手,谢无涯也换了便装,看上去颇有几分贵公子微服私访的味道。
谢无涯走过来在人对面落座,灰袍男子笑吟吟的给他倒酒:“还挺准时。”
谢无涯瞟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玩笑道:“我准时过来,你不也先吃上了?”
男子笑道:“我这等着也是等着,爱吃什么你随便点,今天我请。”
“突然这么大方,叫我这大哥还怪不习惯。”
男子道:“那要不你请?好歹我也叫你一声大哥不是?那大哥,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谢无涯笑,继而问她:“你怎么在这?”
对面的人边啃着排骨边道:“我不在这在哪?”
“我在云雾山庄没见到你,你们山庄的长老都说不知道你去了何处,还到处在找你。如今修真界不安宁,你一个姑娘家,整天女扮男装在外面晃,也不怕遇到危险?”
仇楚楚继续啃排骨:“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就去哪。”
谢无涯道:“不管怎么说,你跟严大公子已经订了婚,若是传出去……”
仇楚楚忽然抬眼:“我跟他订了婚,我就不能像以前一样过我自己喜欢的生活?我就必须待在闺房,等着他有朝一日三媒六聘的来娶我?那是不是以后我成了婚,连门都不能出了?”
谢无涯道:“我说大小姐,咱私底下不计较那些条条框框也就罢了,这明面上怎么也得过得去吧。”
仇楚楚看了他一眼,生气道:“胆小鬼。我才不怕,他娶便娶,不娶便不娶,本小姐又不是离了他活不下去。”
谢无涯道:“他自然是非你不娶,但你也得为他考量。日后这风言风语……”
他欲言又止。
仇楚楚问:“什么风言风语?”
谢无涯道:“旁人的看法固然不应该在意,但何必让自己置身漩涡之中?须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仇楚楚道:“你怎么跟我爹一样唠叨?”
提起仇千翼,她的眼神迅速黯淡下来:“我爹再也不会唠叨我了。”
谢无涯将糖醋排骨往她面前推了推,将话题扯开:“你这些日子去哪了?”
仇楚楚狠狠咬了一口排骨:“去查杀我爹的凶手。”
谢无涯看了她一眼:“凶手不是被当场抓住?”
仇楚楚道:“他自戕了。可我知道他背后一定还有人指使,他修为远在我爹之下,不可能无缘无故拼着一条命杀害我爹。”
“有线索吗?”
仇楚楚摇头,有些绝望:“没有,什么都没有,那人无亲无故,就像是凭空出现这么一个人,杀了我爹就彻底从这世上消失了。”
谢无涯道:“一个人怎么可能什么痕迹都不留下?”
仇楚楚苦笑:“我千辛万苦查到他之前落脚的地方,想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谁知,只找到两块破烂木头。”
“木头?”
仇楚楚从随身的布袋中掏出来递给他:“就是这个。”
谢无涯接过,那是两块巴掌大小的木牌,上面刻了些诡异符文,不过许是因为有人时常摩挲,符文纹路已经有些模糊。
“这好像是驱灵符。”
“什么符?”
“一种能驱使恶灵的符咒。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仇楚楚心头猛然燃起一丝希望:“你见过?你在哪见过?”
“我想想……”
仇楚楚不禁提着一颗心,希望他能想起些什么。
“我好像在一只尸媪身上看到过这东西。”谢无涯仔细端详手上的驱灵符,“他说此物是一位高人相赠。”
“尸媪?它在哪?”
“之前在阜宁城遇见,如今在何处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可以拿着这东西去问严玉书,他应该能帮你。”
仇楚楚不解:“他能帮我?”
谢无涯道:“当年妖魔祸乱时,心术不正之人受妖魔蛊惑,堕落为魔族,成为妖魔拥趸。击退妖魔之后,凡是魔修之法悉数封存在昊天宗。这驱灵符就出于当年魔族之手。”
仇楚楚道:“那也就是说,只有昊天宗人才能接触到魔族功法。”
“可以这么说。”
仇楚楚心里自然而然生出一种猜测:“会不会是……”
“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当年虽击退妖魔,可也并非消除所有魔族,兴许还有漏网之鱼也不一定。”
仇楚楚有些犹豫:“可万一是……”
“万一是你便不查了?”
仇楚楚道:“关于我爹被刺一事,我也听过不少传言。修真界宗门之间这些事情我不懂,也不想懂,但我知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不论凶手是谁,我都绝不会放过他!”
仇千翼之死,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严君山。
可牵扯到魔族,谢无涯突然觉得,或许幕后真凶另有他人。
如果严君山有意借别人的手除掉仇千翼,他就不会大张旗鼓与仙门百家为敌。更何况,以昊天宗的实力,杀一个仇千翼何至于要如此复杂?
但这些事情未得到证实,还并不能定论。
“你今日突然来找我,所谓何事?”谢无涯这才记起问她此事。
“没什么事,”仇楚楚继续埋头吃饭,“就是听说你在此处,就顺道来瞧瞧。”
谢无涯一眼看穿她:“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说事。”
仇楚楚看看他,继而从脖子上摘下一块玉佩,问他:“这东西你到底是从哪来的?”
谢无涯面不改色:“怎么了?”
仇楚楚道:“上次我在大街上无意中遇见一个人,他身上有块玉跟这个一模一样。我上前打听,他说那是他家传之物。”
谢无涯不以为然,拿起茶杯喝了口水:“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不足为怪。”
“这我当然知道,”仇楚楚捏着玉佩,忽然问道,“那你老实告诉我,这是不是你家传之物?你把它送我,是不是看上我了?”
“噗——”谢无涯一口水喷出老远,简直哭笑不得,“你脑袋里天天都在想什么?你怎么会这么想?”
仇楚楚甩了甩玉佩道:“要真是家传之物,我可不就得这么想,不然你干嘛送我?我可告诉你,虽然你这个人相貌不错,人品呢也不差,对我也大方,但是呢,我只把你当兄长,亲兄长那种。”
谢无涯道:“你放心,我才不会喜欢你这种刁蛮任性的大小姐。”
仇楚楚道:“本姑娘何时刁蛮任性?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温柔可人。还你。”
说着将玉佩还给他。
谢无涯解释道:“这不是家传之物,就是一个寻常坠子。”
仇楚楚道:“可我看这玉佩纹饰古朴,不像是寻常之物。反正不管是不是,都还你。”
谢无涯道:“收都收了,还我做什么?”
仇楚楚一脸认真道:“我是真拿你当大哥,所以这玉佩我不能要,你还是送给我未来嫂嫂吧。”
“这是……”谢无涯想解释,但是想起仇千翼跟程鸢都已经身故,现在解释这些也没什么意义,“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你专程跑到这里,莫不是就为了把这块玉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