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夜里,盛明朗躺在床上,耳边有若有若无的念诵声,扰的他半点睡意也没有。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他小声问睡在左手边的人。
“没有……”人含混不清的应了一句。
“你呢,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他又问右边的人。
“明朗,睡吧,明早还要赶路呢。”人翻了个身用被子将脑袋捂住。
他又爬起来去将睡在角落的谢无涯摇醒:“谢兄,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谢无涯睡意惺忪道:“人家不是说了晚上要诵经?睡着了就听不见了。”
“可……可我害怕……谢兄……”
谢无涯不耐烦道:“一屋子睡四个人,你害怕个鬼?”
盛明朗蹲在他床头,怯怯道:“谢兄,我就是害怕有鬼……谢兄……”
谢无涯被他烦的直接坐起来:“你如果不想被我把头拧掉,最好躺回去乖乖睡觉。”
盛明朗试探着问他:“那我能不能跟你睡一个被窝?我害怕,睡不着……”
谢无涯压着火低声咆哮:“成明朗,你几岁?”
盛明朗抱着腿突然委屈的开始抹眼泪。
见这副情形,谢无涯一个头两个大,直接扶额:“行行行,你想怎样就怎样,尽兴。行了吧?”
闻言,盛明朗立马喜笑颜开的钻进人被窝里,又夹紧被子,只将脑袋露在外面,似乎这样能让自己安心些。
“谢兄……”他讨好的拿额头碰了碰人手臂。
谢无涯甩开他,背过身:“睡觉。”
盛明朗缩在他背后望着他,心底突然升腾起莫名的安全感和依赖感,他忍不住轻轻说了一句:“我觉得,有时候你特别像我大哥,你……”
正要开始煽情,谢无涯冷冷丢过来几个字:
“闭嘴,睡觉。”
“哦。”
*
盛明朗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感觉旁边有什么动静,他睁开眼,睡意朦胧的看见谢无涯正坐起来穿衣服。
他也糊里糊涂跟着爬起来:“这么快天亮了?”
“没亮。睡你的。我出去瞧瞧。”
“瞧……我也去。”
“……”
盛明朗着急忙慌的跟着谢无涯出门。
村子里到处燃着灯笼,亮堂堂的。就算今夜不是圆月当空,也丝毫不会影响什么。
隐隐约约传来念诵声,但外面看不见一个人影。
盛明朗跟在他身后越想越害怕:“谢兄,咱们还是回去吧。”
“你要实在害怕就回去。”
“我……”
让他一个人回去,显然更难。
谢无涯循着声音来到村里的祠堂,两人立在门口朝里面张望。
这处建筑占地面积极大,周围也如同村里随处可见那般燃满了油灯。
几乎全村的人都聚集在祠堂前面的空地上,盘腿正襟危坐,口中念念有词。场地正中央,高高矗立一物,约摸三米来高,以艳艳红绸裹得严严实实。
“他们在念什么?”
盛明朗极力将耳朵凑上前,想听清这些声音。但此时,每个人的声音极小,发出的声音也并不一致,所以很难听出他们究竟在念什么。
直到月移中空,众人心照不宣的停止念诵。负责这场仪式的老者神色庄重,然后无比虔诚的跪伏在地,朝场中央矗立之物拜了拜三拜,而后起身,郑重走到旁边,拉起红绸一角,高呼:“时辰到,有请玄姬娘娘。”
众人尽皆伏倒。
接着,他用力一拉,红绸滑落,露出一尊三米多高的白玉石雕像。月色下,很容易辨认出,那是一座女子雕像。雕像栩栩如生,顾盼神飞,连衣袍襟带也似乘风而起。
这时,老者直起身子,又呼:“请玄姬娘娘显灵。”
众人再次伏倒在地,却齐声诵念起来。
这回,他们的声音整齐而洪亮,盛明朗清清楚楚听到他们在诵:
玄姬上仙,佑吾众生。
怜吾世人,渡吾劫厄。
护吾长安,佑吾永康。
以吾残躯,奉为牺牲。
……
盛明朗越听越奇怪:“玄姬娘娘?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谢无涯道:“你忘了?双溪村那回?”
盛明朗一下记起来:“对,咱俩被卖去阜宁那回!那两个人牙子不也是假借什么玄姬娘娘的名号?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位神仙。”
谢无涯看着院中那座圣洁美丽的雕像,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一时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盛明朗打趣道:“这双溪村离此处何止千里,没想到信奉的神仙道是同一个。看来这玄姬娘娘还颇有威望嘛。”
谢无涯四下看了看,道:“头一回见有人在祠堂供奉神灵。”
盛明朗道:“嗐!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嘛。我大哥说了,这供奉祖先神灵啊,其实就是一个念想。人呢,只要有个念想在,什么苦啊累啊都能扛过去,要是这念想没了,那人就垮了,比行尸走肉还不如。”
“他说的很有道理。”
“我也觉得。咱们修仙之人不也就是为着他们所求的这些么?渡劫厄、长安康。只不过他们是求神仙,咱们是求自己。”
因着这几句话,谢无涯对他有些刮目相看:“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见地。”
盛明朗颇为得意:“那是。我可不是只会卖卖那种东西。”
谢无涯没看出其他异样来,便也打消了方才的疑虑:“好了,回去睡了,明天还要赶路。”
盛明朗也直哈欠:“睡了睡了,原来一晚上他们在念诵这个,害我白担惊受怕……”
两人转身返回去。
身后,是村民虔诚而恭敬的念诵:
玄姬上仙,佑吾众生。
怜吾世人,渡吾劫厄。
护吾长安,佑吾永康。
以吾残躯,奉为牺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