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
“阿潇,这射箭呢,讲究一个用力平和、挽弓得法、架箭从容,不是把弓拉满就能练出好箭法。要收放得宜,放,对……”
“阿苑,别乱动,俗话说,马步扎得好,邪祟它没处跑。基本功一定要扎实……”
“……”
谢无涯躺在梧桐树下的睡椅里,一边悠哉悠哉吃着橘子,一边指点两个小家伙练箭扎马步。
已经过了整整半个月,没错,他已经在梦里待了半月。
兰玉一早就去了学堂,虽然临走之前,他再三嘱咐他好好休养,但人一走,他就当什么都没听到过。
不得不说,这梦简直做到他心坎里。
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能择一隅安身,亲故相伴左右,能有茅屋二三、三餐茶饭,可赏春花秋月、夏荷冬雪足矣。
如今不就正合他意。
想当初他也有心在安州或是云水落脚,可总归没停下来,终究还是卷入玄门争斗。要是早早像如今这般,说不定也没有后面那些劫难。
他又喂了一瓣橘子到嘴里,别说,还真甜。
“练了一个多时辰,都歇会吧。”
谢无涯招呼他二人过来。
“这练功不在一朝一夕,贵在持之以恒。你们这年纪,每日练上一个多时辰足够。”
阿苑立马高兴的跳起来:“那我能放风筝啦!”
阿潇却进屋拿了本书,挨着谢无涯坐在旁边细读。
谢无涯瞥了一眼书封:“《四仪集》?”
阿潇冲着他笑:“云泽君说,夫人生在世,仪礼为要。人不知礼,无以为立。所以让阿潇先看这本。”
谢无涯心道:果然不愧是萧珏跟前的人,这么小的孩子就开始教什么“仪礼”。
但他虽如此想,却也没言不好。
在他看来,这种东西无所谓好坏。
阿潇若喜欢兰玉那一套尽管去学,阿苑若不喜欢那一套,他也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不去学。
这才是最要紧的。
“云泽君当真在学堂教书?”谢无涯又问起这件事。
他无法想象像兰玉这么沉默寡言、冷口冷面的人,会如何授课。会不会受那些调皮学生的欺负?
“嗯。云泽君在镇上的学堂教书,不过我和阿苑从来没去过。”
谢无涯心思一动:“想不想去瞧瞧?”
阿潇有些心动,但又有些犹豫:“云泽君交代过,不能抛头露面。”
谢无涯嗤之以鼻:“他才是抛头露面。他天天往镇上跑,咱们就得待在这?我怀疑他说不定压根没在学堂教书。”
阿潇吃惊:“云泽君不会骗人。他说过,要挣银子给爹爹治伤。”
谢无涯觉得有意思了:“挣银子给我治伤?”
就学堂教书能挣多少银子?但是给他用的药里面光是雪参、血芝就价值不菲。何况他还躺了一年。
就靠教书挣那仨瓜俩枣?忽悠谁呢?
谢无涯严重怀疑兰玉的来钱途径。
阿潇又道:“爹爹,云泽君不会骗人。阿潇相信他。”
“行,我也相信他。”
谢无涯嘴上这么说,但第二天一早,等兰玉一出门,他便悄悄跟在他后面。
这黄石村地处偏僻,村户也少。自是没有学堂。最近的学堂开办在距此二十里地外的南园镇,收容附近好几个村的孩子。
为了避免被人看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兰玉每日都是步行前往。这二十里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至少都得走一个多时辰。
谢无涯恐被他察觉,叼着根茅草远远跟在后面。
一直跟他来到南园镇上。学堂在镇子最东边,是一排低矮的瓦房。从外面看起来稍显落魄。这不得不让谢无涯怀疑,像这样的学堂能拿出多少银子请兰玉来当先生。
还在学堂外面,他就听到里面的朗朗读书声。
“……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
“……”
谢无涯立在门外朝里望了一眼。
兰玉端坐案前,执卷而观。底下小小学子个个背手于后,摇头晃脑。
如此看来,这兰玉还当真有先生的架势。
只是这些孩子大的看起来也不过十来岁,小的也就四五岁,他教的这些,有几人能懂?
谢无涯立在外面听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出了学堂在镇上闲逛。
这镇子也并非繁华所在,整条街也找不出什么有意思的名堂,看到有个小酒馆还算布局得体,谢无涯便上二楼拣了个临街的座儿,要了壶酒外加一盘花生米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