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太低了吧?”老板蹙起了眉。
陆檐笑着走过来,道:“你这些相框也是从网上批发来的,一个连两块钱都不到,我买七个三十,你绝对是赚的。”
老板表情有异,有点不开心。
陆檐又笑了,拇指一翘指了指后面,道:“这样,我看那边有床上四件套,我刚好想换,我再拿一套,一起给两百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
拎着床上四件套和几个相框出门,陆檐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抽了,明明自己只需要买相框和换个床单的,却买了一套东西,白白花了两百块。
天啊。
要不是看禾黍兴致很好,他才不会跑出来花钱呢。
陆檐看着天,这么想。
不过,想想禾黍见到这些,应该会很开心,他就不颓丧了。
但是……
他边走边掏出手机,查看了一下零钱,还有不到四万块。
林久那边还没有消息给他,如果通过,将来拍戏进组,交际又是一大笔开销,他这一万块压根就不够。
找禾黍借,他又不想,回家就更不可能了。
天要亡他了。
回到家,陆檐仍旧在操心钱的时候,慢吞吞地将床单换下来,坐在沙发上把打出来的相片挨个塞进了相框里,并且在桌子上摆放开来。
视线一一扫过这些,鲜红、橘红、粉红、这些渐变的颜色,也印证了时间的推移。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顶楼那一张。
虽然镜头面对着天和高楼,陆檐却能想到拍摄的地点——广阔的顶楼,就像那天的双子塔。
突然,陆檐产生了一个想法。
他望向不远处的双子塔。
应该和禾黍在那里拍一张的,两个人,关系进一步的见证者。
想到这里,陆檐勾了勾唇,他的神情在夜色里,有了一种柔和的气息。
他短暂地忘记了钱包扁扁的事情,以及在马路边想清楚的事情了。
兜里的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他拿出来一看,是来自林雾的视频通话。
林雾是他高中好友之一,和任然一样的好朋友。
好久没接到他的电话了。
陆檐的拇指按着绿键滑动,接听起来。
林雾、任然、楚天阔三个人的脸一起出现在屏幕上,背后是机场大厅。
“哈喽,好久不见啊陆檐,有没有想我们?”
是林雾最先开始说话。
他是他几个朋友里难得的靠谱少年,长得非常传统,浓眉大眼,如果放在电视上,那绝对会吸引很多粉丝。
陆檐笑了笑,见到他们就好像回到了学校里,他张开唇想说话,却听又一人道。
楚天阔,名字叫得潇洒,人也潇洒流氓不靠谱,他在屏幕最右边,凑过来朝陆檐挥手微笑,声音洋溢着快活:“嗨——陆檐,猜猜我们现在在哪儿?”
这还用得着猜,机场大厅的机械女声,柔软的提示音就响在耳边。
林雾朝楚天阔投来一个看智障的眼神。
陆檐倒是很配合他,淡淡道:“机场。”
“聪明!”他打了个响指,把林雾挤出画面,朝陆檐挑眉,不怀好意地笑道:“有没有交女朋友啊?”
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一星期一个女朋友啊,”陆檐这么说,坐在了沙发上,翻转镜头,把房间展示给他们看,“哝,看,这是我现在住的地方,够破吧?”
“我和他们说了,你的事情他们都知道,”画面外传来任然的声音,“包括你那个室友。”
“哦,”陆檐将镜头调回来,问,“你怎么回国了?”
楚天阔将镜头对准了任然。
陆檐看见了任然的脸。
“入学手续已经办好了,我爸的公司暂时没事,就放我回来了。”任然说,“他们两个也是,那机构给他们放了几天假,我刚落地,就碰见他们来送机构的朋友出国,就这么刚好碰在一起了。”
“可以啊,短短一个月都在机构交到朋友了,”陆檐好奇道,“男的女的?”
“女的,”林雾凉飕飕道,“阔儿新交得女朋友。”
“哟,刚交就异地了?”陆檐说。
屏幕里传来一阵笑声。
“异地怎么了?”楚天阔不服,叫嚷道,“我们是真爱!”
“这句话我们已经听过很多遍了——”任然、林雾一起朝他吼。
楚天阔看着屏幕的脸,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
陆檐没想到他们几个竟然在一起,见到他们他的心情莫名好起来,问:“怎么?明天出来吃顿饭?”
屏幕里的三个人正经起来,不再闹着玩儿,皆看向他。
任然抢先道:“好啊,晚上七点,我们去吃日料怎么样?”
陆檐一口答应下来,“好。”
林雾、楚天阔没有异议。
任然又想起什么,声音放低了些,凑近屏幕,试探道:“那个,要不然把你室友带上,刚好大家认识认识?”
楚天阔来了兴致,笑眯眯道:“对啊,听任然说,他长得很漂亮,我想见识见识。”
陆檐一只手撑着头,两只脚交叠放在茶几上,是一个慵懒随意的姿态。
他道:“算了吧,他不喜欢热闹,再说了他还要工作。明天晚上七点,我们先去吧。”
任然有点失落,他再接再厉,“你问一下吗?之前是之前,现在你们应该处熟悉了吧?他总不可能还不给你面子啊?”
话是这么说,但是——
陆檐有顾虑。
禾黍一向独来独往,这一点连老板娘都印证过了。
虽然禾黍告诉了他自己不正常的秘密,但像禾黍这样生命里只有音乐的人,无人会是他生命里的意外。
禾黍和乌淮他们都不熟悉。
列车上,对自己无话可说,连向他吐槽刘志宏的霸王条款都没有过。
——禾黍可能并不将他当作朋友。
他望向那几张漂亮的照片,和精致的相框。
禾黍看到这些应该会很开心,只是会记得相框是自己买的吗?会谢谢他吗?
禾黍的种种行为,都向他证明着一件事——他不需要他。
陆檐觉得,自己对禾黍做出的,会永远陪着他的承诺,似乎成为了一个笑话。
陆檐考虑了好半天,发现他完全不了解禾黍,才终于看着屏幕里目光灼灼的三个人。
他的声音倏忽低了下去,带着叹息一般的伤感,道:“别了吧,就我们几个吧。”
对面三人互相交换一个眼神,都懂了,道:“——哦。”